從瓊華樓的後門進去，迎麵一個後院打雜的小夥計見了，點頭哈腰道，“瀾公子您回來啦。”
    我微微皺眉，轉過臉去看遠帆，遠帆也微微皺眉，頗無奈的看著我。
    我隻好輕咳一聲，淡淡道，“嗯，今日樓裏的自助點心是什麼？傾情菜色又是什麼？”
    “呃？”那小夥計有些驚愕的抬頭看了我一眼，馬上又難堪的低頭道，“這個，小的一直在後院打雜……”
    我再皺眉，遠帆不耐的揮了揮手，說，“身為瓊華樓的夥計，居然連瓊華樓每日的招牌菜色都不知道，你是準備一輩子隻做個在後院打雜的小夥計嗎？還不快點去看看。”
    那小夥計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又點頭哈腰了一回，才轉身一溜煙的跑了。
    我好笑的看著遠帆，說，“趙副管，你仗主欺人恃寵而驕的名聲怕又要再加重了，狗仗人勢的趙三福，哈哈哈……”
    遠帆一副奴才嘴臉，巴過來道，“瀾公子，小的這不是仰仗您麼？他們汙蔑小的對您的一片赤誠之心，真的好生討厭！”
    我胃裏一陣抽搐，忙推開他，道，“好了好了，快進去看看。”
    遠帆卻道，“哪裏用得著看，東家你忘了，今日已經是小年夜啦。自助點心肯定是糍粑，傾情菜色肯定是炒年糕或者煎年糕。”
    “呃？今日是小年夜了？”我呆住，看來我日子過得實在太愜意啊，日子倏忽而過居然毫無知覺。繼而喃喃的道，“那今年過年中流還是不能回來了？他說大概要兩三個月才回來呢。”
    遠帆一麵半拉半推的引著我往賬房走，一麵說，“東家你想中流少爺了？那這次他回來你耍個賴把他留久一點不就行了？”
    我好笑的敲了他的頭一下，忽而又幽幽歎氣，道，“我剛認識中流時他身世甚為慘淡，師從鬼穀先生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機緣，自然要勤勉謙恭，萬鬼穀的規矩和吩咐豈能隨便違背？我哪裏能讓他為難。”
    “哦？那中流少爺是怎麼機緣之下得以拜師鬼穀先生的？”中流一邊揉著腦袋，一邊還好奇追問。
    我看了他一眼，說，“你想知道？回去問白蘋。”
    遠帆瞪大眼睛，不相信的道，“白蘋知道？東家你好偏心，為什麼告訴白蘋，卻不告訴我？”
    我懶得理他，說，“你去問她就知道了。”又推他，“現在別廢話了，快把賬本送到櫃台去，然後把今早的備份帳拿來我看看。”
    一邊說著一邊推開賬房的門。窗子開著，書案上一杯嫋嫋的冒著煙的熱茶，書案後麵的人聽到開門的聲音，抬起頭來看我，“東家。”
    咦？我瞪大眼睛。
    “小瀾。”
    “楊叔啊。”我揉了揉眼睛，哪裏真會有電視那麼戲劇性？你在想一個人，下一秒他就會出現在你麵前。抬腳跨進去，對那一身風塵仆仆，五十歲上下的男人道，“楊叔您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回來也不先回府休息一下啊？”
    楊叔爽朗一笑，道，“就知道回去肯定會被逼著休息啊。東家，我昨晚就到城外啦，隻是城門已關進不得城來，所以就在城外人家裏休息了一夜，哪裏還需要休息？”
    這時門砰的一聲被被撞開，遠帆冒冒失失的闖進來，嚷道，“東家東家，櫃上的賬本……咦？楊叔你回來了啊？”
    楊叔喝了一口茶，又是一笑，道，“遠帆，幾個月不見，你怎的越發冒失了？你這樣大嚷大叫的，莫不是是怕大家都不知道這瓊華樓的東家到底是誰？”
    遠帆嘿嘿一笑，回道，“東家教訓的是，東家這不是在麼，三福叫的自然是您老人家。三福以後會注意的，絕不會再犯了。”
    他這裝得有模有樣，我也不禁笑了出聲。楊叔揮手道，“你這個趙三福……好啦，賬本是我叫人拿來了，天這麼冷，你還不快給你倚靠的瀾公子倒杯熱茶來？”
    遠帆一溜煙跑去倒茶，我轉過臉問楊叔，“怎麼樣？那些店都還好吧。”
    “賬目都還算清明。”楊叔靠在椅上，說，“沒什麼大的紕漏。蜀南那間太液軒招了個小官司，不過都處理妥當了。”
    “唔。”我點點頭，又問，“帝都那邊，玉食閣怎麼樣？”
    “還行。”楊叔聞言卻馬上坐直起來，嚴肅道，“東家，京城那邊的情況不太平，你是知道的吧？”
    “當然知道。”我點頭，道，“鬧來鬧去，不就是皇位的事。這是曆朝曆帝都脫不開的老路，天下永遠不會有太平的日子。”
    “東家，這一次不同以往，鬧騰的更加厲害。”楊叔憂心忡忡的說，“我們還是……”
    “楊叔。”我笑著打斷他，“民以食為天，鬧騰的再厲害，哪怕把金鑾殿都燒了，帝都的百姓也還是要吃飯的。”
    “可是東家。”楊叔終於吞吐道，“你的身世……”
    “身世？”我沒有讓他說下去，轉過頭去看微微開了一道縫隙的窗戶，透過那道狹窄的縫隙看到外麵似乎開始下起了雪。緩緩的道出下半句，“那隻是連瀾的身世，可不是我楊瀾的。”
    回頭見他還是一臉憂心並且試圖說服我，我隻得擺手，道，“楊叔，你不必多說。我此時問你帝都情況，自有我的打算。三月春闈，少書便要上京，總不能放他孑然一人孤身在京。你長途奔勞，還是先回府歇半日吧。”
    楊叔張了張嘴，終是歎一口氣，沒再說什麼，起身出去了。走到門口，又站定了回頭囑咐，“東家也要愛惜身體，別太操勞了。”
    此時正好遠帆捧了茶過來，見狀馬上諂媚的大聲道，“東家您要回府了？您慢走您慢走。”
    我好笑，踱到窗前推開窗子，紛紛揚揚，果然又下起雪來了。接過茶喝一口，轉身回到書案後麵。才翻開賬本，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叫住一隻腳已經跨出門外的遠帆，“你著人回去跟白蘋說一聲，今晚少書回府吃飯。”
    遠帆卻嘿嘿一笑，道，“哪裏需要說，今晚既是小年夜，就白蘋的性子，隻怕沈少爺不回府她還要親自去綁回來呢。”
    我聞言也一笑，頷首道，“你說的有理，不過我習慣了萬事都預先打算著，你不去說也行，今晚若是白蘋沒有準備少書的晚膳，你就讓出來不吃，如何？”不等他說話，接著說，“我聽說今晚白蘋會親自下廚，做她最拿手的蟹炒年糕……”
    遠帆馬上回身出門，道，“我這就讓人回去給白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