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些時候，我慢慢了解了周圍的一切，這是東南兩國交界處，屬南國內的一個小村落，村裏人都姓布，所以這裏就叫布家村。
    而我現在所住的這戶人家，算得上是村裏三大貧窮戶之一，家有六口，我不在內。
    父親，布愛民，母親，布美麗。四個兒子，從大到小是，光宗耀祖，榮華富貴。
    我怎麼聽都覺得別扭，不愛民，不美麗，不光宗，不耀祖，不榮華，不……
    難怪他家這麼窮……
    父親布愛民，在他媳婦懷了四子時，大病一場，至今躺床上起不來，隔三差五都要去抓藥替他治病。
    母親布美麗，身形魁梧，爬滿橫絲肉的臉因夥食太差及歲月的流逝而顯得暗淡無神，家裏田裏都靠她一人撐著，背脊早已被生活的負擔重重給壓彎。
    四子能派上用場的隻有長子光宗，二子耀祖年紀不大，卻也能下田勞作了，而三子平時就幹幹雜活，帶帶四子。
    光宗平時和她娘，二弟去田裏幹幹活，更多的時候則是泡在山裏，有空閑時便瞞著他娘去找村裏一個落魄書生識點字。
    像這種偏僻的小山村，都是比較貧瘠的，田裏種點吃的除去稅負和地主的剝削，剩下的還不夠養活一家老小，常有人去山間打些野味，然後去臨近的小鎮上換點柴米油鹽。
    孩子們的衣服是一個套一個穿，穿完將破損的地方修修補補，壓在箱底，搞不好來年多個娃又可以繼續穿。
    平時若要添衣添被，那真正是天大的事，一家老小圍在桌邊商量幾晚才能夠作出決定。
    這就是他們的生活，半農半獵，貧窮而又平靜。
    今天，光宗帶著我去山裏抓野味，這是他們的重要的生活來源，一般抓到後，家裏是不會舍得吃的，據我所知，光宗家這些年是沒吃過，一般都是換錢給他爹買藥，和一些生活必需品。
    老三今個也鬧著要去，甩不脫他，就帶上了。他穿的是半個月前我給他的衣服，胸前後背繡了白老虎和黑牡丹，特別是胸前，老虎臥在牡丹花上，虎壓牡丹？哈哈！冥雷啥時候也變得這麼悶騷了，想不通……
    所幸的是，老三自上次被我恐嚇後，表現一直都很乖，我和光宗說一，他絕不會說二，特別是頭三天，一見到我就逃，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
    午後毒辣辣的陽光灑在地上，我們哥仨手拉手，一人戴了頂破草帽，向村外行去，路上依舊有人指指點點，時不時有幾句不算輕的悄悄話傳入我耳內。
    “瞧，這就是愛民大兒子撿來的小孩，聽說是富貴人家呢。”
    “我呸，這個不要臉的男狐狸精，除了勾勾人還會幹什麼……”
    起先，我以為她們口中的狐狸精指的是我，後來才發現她們指的是光宗，很是疑惑，光宗明明是人，何來狐狸精一說？就算是狐狸，為什麼要說人家不要臉？不知道光宗哪裏得罪了那幫女人。
    在我疑惑期間，老三已在地上撿了幾塊石子向她們砸去，女人罵罵咧咧地躲了開來。
    進了山間，一陣沁心的涼爽襲來，我們都歡叫著在裏麵狂奔了一段路，後麵跟著小黑和小白，小黑就是那隻黑狐狸。
    自打我上次教訓了老三後，光宗基本上天天都拉我來山裏，卻從不多問，甚至也不再提我父母，我想他可能猜到了些什麼。
    不過捉野味倒是我強項，我在他家白吃白住，對他這一要求也就沒作推辭。
    有了我在，他家偶爾也能吃上點肉了，光宗還算講得過去，在山裏抓了野味時，先烤些讓我解解饞，不然回家被他娘一收，啥也吃不到。
    他家每天基本是兩菜，蘿卜俺菜，或山裏摘的野菜，油也不放。在偶爾開葷的天數裏，我可能會分到一個爪子，那三兄弟常年不見葷腥，一但見到肉，都是眼冒綠光地撲上去。
    幸好我肚子不會餓，隻用吃兩口來騙騙他們。為此，大娘老罵我嬌生慣養，太挑嘴，吃不得苦，這哪能怨我啊？你試試叫其它狐狸天天去吃沒油的素菜，還翻來覆去就那兩樣。
    我們仨個在山中邊玩邊幹活，采了很多菇，野菜，野果，後來運氣很好，還抓了頭小野豬。
    小白也樂得要死，終是擺脫了四娃的魔掌半天，不停地在我們身邊跑來跑去采花瓣吃。
    小黑始終是沉默的，也不見它吃東西，即便是我烤了肉，送到它嘴邊時，最多也隻咬上一小口，然後就飛速轉過頭去，也不知它吐掉沒，後來我試著拿光宗家的青菜蘿卜喂它，它甩甩尾巴優雅的走開了。
    不吃東西又沒餓死，我得出個結論，它一定在修煉，並已進入辟穀，隻是猜猜，我現在又沒本事來看別人修為……
    我曾試著和它溝通，它都安靜地看著我，有時眼神裏含點笑意，就是從不對我講話。丫的紫玨扮冷酷，小白扮天真，他給我扮深沉，身邊就沒一個正常點的。
    我們仨坐在一顆倒了的樹杆上，啃著野果，準備休息一會就回家了。我這才發現小黑不見了，掃視四周，驀地一抹紅影從眼前晃過。
    回頭看光宗和老三正背對著那方向，並未查覺，我站起來，“大哥，我去大解，你們先回去？”
    光宗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去吧，我們等你。”
    “那大哥，老三你們替我找找小黑，我去去就來。”
    說著向紅影閃過的方向跑去，跑了會卻沒看到緋雲的影，正想回去找他們時，轉過身，一個人堵在麵前，猝不及防嚇得我跌坐在地。
    “你就不能出點聲？狐嚇狐嚇死……”
    他撲過來捂住我的嘴，“小聲點”
    我望著他，悶悶地問，“怎麼了？”
    他鬆開手，卻沒回我的話，隻是問，“這些天，你還好吧？”
    我點點頭，他向一個方向看了看，又道，“我過些天再來看你。”
    說著就沒了影，我愣愣地坐在地上，腦子還沒轉過彎來，遠遠傳來幾聲呼喚，“雲哥……雲哥……”
    這下了然了，爬起身拍拍屁股往回走，沒幾步就被個人擋住。
    “看到我雲哥沒有？”
    畫夢抱著一截東西東張西望，我抬手指向緋雲飄去的方向。
    “雲哥，等等我，我有東西要送你，這是你上次看過一眼的那個劍宗的女孩的手臂，我給你砍下來了，用藥水泡過，不會腐爛，這個手心刺的是畫心，這個刺的是緋……”
    她邊叫邊追，還沒叫完又折回來，“你剛剛和雲哥在一起？”
    我點點頭，她疑惑地打量著我，“上次和他在樹上的小孩，也是你？”
    我點頭，她又問，“你是他在人間的私生兒？”
    “不是”
    “你是他何人？”
    “不是他什麼人。”
    “你和他很熟？”
    “不熟。”
    她若有所思盯了我半晌，然後單純地笑了起來，“那就把你的骨頭做成項鏈送給我雲哥吧，每根骨上都刻上我倆的名……”
    我覺得緋雲的心真是太軟了，換作我是他，就去看什麼劍宗，佛宗，道宗的宗主，看看畫夢有幾條命去折騰。
    現在還是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畫夢是說到做到的，這點我深信不疑。
    “你若拆我的骨，定會後悔。”
    “哦？”
    “彩衣，羽落認識嗎？”
    她點點頭，“和我幹爹一樣，是長老。”
    “我是他倆的兒子，名叫夜嵐，你可以去問問緋雲。”
    她斜了我一眼，“雲哥又不在這裏，憑什麼讓我信你？”
    “我就住在這山下，若是騙你，你隨時可以來取骨頭。”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和她見過不止兩次麵了，隻是她眼中一直隻有緋雲，對族內事物根本不聞不問。
    她思索一番，“我是聽說過羽長老家有個癡兒，我會回去問問的，但你拿什麼來保證你不會逃走？”
    “沒有保證，信不信隨你，你大可現在就拆了我的骨，隻要你不怕回去後被我爹娘也拆了骨頭的話。”
    她垂眸想了片刻，“好，我信你一次。”說完便向緋雲的方向追去，不久後那邊傳來老三的尖叫聲。
    我心中一凜，拔腿就往那邊跑，越過一棵大樹時，與樹後的來者迎頭相撞，同時傳來老三的呼痛聲。
    抬頭詫異地望著對麵的兩人，“你們沒事？”
    光宗抱著小黑和小白，臉色不太好看，“沒，嵐弟，你大解要跑那麼遠作什麼？”
    我摸摸額上撞起的包，“怕臭著你們……”
    老三從地上飛快地爬過來，拖住我的胳臂死勁地搖，“嵐弟！那，那邊有兩隻手！”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當畫夢拆他們的骨頭了，這畫夢也真是的，不要的東西就到處亂丟，以後得讓緋雲好好教教她才行。
    爬起來從光宗那接過小白，問道，“什麼手？”
    老三可能腿發軟，繼續趴地上拽著我的褲管，“人，人手！死人的手！！！”
    我哦了聲，擺出一付關我屁事的模樣，“我們回家吧，要做晚飯了。”
    光宗為難地看看我，“我們的食物都扔在那裏……”
    “那回去拿吧。”
    老三抱住我的腿，快要哭了，用力一腳甩開，懶得去顧他，一雙手就給嚇成這樣，是不是男的。
    最後他還是跟了過來，擠到我們中間，我走在最後麵，輕聲對小白說了句話，它就跳下去鑽進邊上的草叢裏。
    到了先前我們休息的樹樁那，東西都在，被綁住的小野豬也在地上哼哼。
    老三哆嗦著腿慢慢往竹簍移去，途中閉上眼，到了簍子邊時猛然睜開，“咦，手呢……”
    ……
    天色已近傍晚，我們抗著小野豬，恢複正常的老三吼著自編的山歌，往山下走去。
    到了山腳碰上一四十多歲油光滿麵，肥頭大耳的男人，我多看了兩眼，要知道在這村裏，胖子可不多。
    胖男人在看到我們時，眼睛一亮，“喲，榮華，今天踩狗屎啦，還抓頭野豬。”
    老三躲過男人伸來的手，嫌惡地橫了他一眼，自個扛著豬走了。
    胖男絲毫不覺得尷尬，又堆起一臉肥肉望向光宗，“小夥，出了很多汗呐，快去回家洗個澡涼快涼快吧……”
    聞言，光宗身子僵了僵，隨即輕輕點了下頭，拉著我飛快地走了。
    我回過頭，看到那胖子還在笑，怎麼看都覺得那張臉笑得越來越猥瑣。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