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住了主犯，這支二百人的軍隊當晚就撤出了蘭若寺。張謝被五花大綁了起來。
    雪庭沒有被關押，他被奉為了上賓。
    捉到張謝的這個晚上，十二王尹淵親自到了營中，兵士們向他表示祝賀，並歃血為盟立了誓約，絕不出賣這個秘密。尹淵很滿意，他接過浸滿了士兵的鮮血的高粱酒時，臉上的笑意掩蓋不住。
    但是尹淵卻沒見著雪庭。雪庭去見了張謝。
    ·
    張謝被鎖在了一個營帳裏，粗大的鎖鏈盤住了他的腰。但他怎麼也沒失去一個武者的聽覺，雪庭的腳步比他自己的要重，卻比其他士兵的輕。
    或者說，這個腳步聲他已經聽了許久，再不會忘記了。
    張謝抬起眼，雪庭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見了他，仍是同平常一樣，“你怎麼樣？他們沒把你怎麼著吧？”
    雪庭剛張開的嘴，忽然像是被一根魚刺卡住了，他隻蹙眉瞥張謝，半天方開了口，
    “你……你還不明白麼……我和他們……”
    “是串通好的是吧，”張謝竟朝他笑了起來，“我早知道了。
    “隻是，我怕他們待你不好，或者傷害你嘛……”
    雪庭再也聽不下去了，他退了兩步，竟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把你出賣給他們……”
    “我知道，”張謝還是笑，“你是為了寺院的僧人，為了我哥，為了那些被我殺掉的人……”
    “你明明知道的……為什麼還……”
    “你說過的，我的報業，自然有人來報……那我想，這個人是你，應當是不錯的事情……因為，我實在害怕有人傷害你，”張謝漸漸收斂了笑容，卻低下了頭，自言自語一般地道，“我想，你大約是不信什麼一見鍾情的，既然不信，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忽然又抬起了頭，一雙亮澄澄的眼睛直勾勾看著他，“隻是我愛了你，就不想讓你受傷害……”
    雪庭的心上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他跪下來，努力平視著張謝，“你……為了什麼？”
    “不為什麼啊，”張謝奇怪地看著他，“我能為什麼呢。”
    “那你……想要什麼……”
    張謝似乎更加奇怪了，“我想要什麼？我不想要什麼啊。
    “隻是愛了，為什麼一定要求什麼呢？”
    雪庭猛地一晃，差點癱倒在地上。
    他隻是愛了……卻沒有要求……
    眾生之私欲，皆以求不得為苦。
    隻是不求，又有何苦呢？
    張謝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用手抓了抓腦袋，道，“不過，既然我都快死了，那提一點小小的要求也不過分吧。”
    雪庭終於抬起頭來看他，看著看著，不知不覺地，有淚水從眼中湧了出來，落在地上，竟似剛剛停下的那場雨一樣。
    張謝想抬手擦幹雪庭臉上的淚，但手卻不能動彈。他隻好歎氣道，
    “別哭了雪庭師傅……來，閉上眼睛吧。”
    雪庭沒有再說什麼，他也不再後退了。他直直平視著張謝，然後閉上了眼睛。
    張謝其實原本沒指望他會聽從，卻見雪庭已經閉上了眼，再忍不住。兩眼隻能看著雪庭的雙唇——那雙唇略略有些厚，很是柔軟的樣子。
    他輕輕湊了上去。
    ·
    “啊，我這是看到了什麼好事？”
    忽然有第三人開口說話了。張謝緊張地猛地離開了原本靠近了的雙唇，雪庭也睜開了眼睛。
    站在他們麵前的是十二王，尹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