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庭，同我一起去京城吧！”
    殷子麟說完這句話，再也說不出別的來，如同這句話榨幹了他的所有精神——他除了望著這個他深愛的人，再也做不到其他。
    雪庭隻是看著他，卻半天未曾說一句話。
    殷子麟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好像被什麼人給掏空了，他現在輕飄飄的，似乎立刻就要癱軟成一片倒下，又似乎整個人就要飄散一樣。
    求你……求你……回答我……
    殷子麟想嘶吼，他想告訴這個人……他愛他！
    隻有這三個字而已，他卻說不出口。
    他早就被雪庭傷害得體無完膚。
    早在三年前，當他將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這個人，毫不留情地，把他推下了懸崖。他在萬丈的低穀中悲哀地哭泣著，卻沒能換來一絲的憐憫，當他好不容易重回崖上，卻再也沒有了那份勇氣。
    那個人，是他的荊棘。在最絕望之時，給了他無限的希望，又深深地，傷害了他。
    “你又發什麼瘋？什麼同你去京城？你快回去！”雪庭的眼睛仍是清澈的，但卻泄露了絲絲慌亂。殷子麟再顧不得其他，他一把抓住雪庭的手腕。
    那手腕的觸感他也還記得，瘦，卻有力，硬得，像石頭。
    就像他的主人一樣。
    “你不回答我，我便在這裏站一晚上。”
    他說。
    他是下定了決心的。他想他無論如何也是要帶走他的，無論他是答應了還是不答應，他是無情還是多情，他也一定要帶走他——就算會被怨恨一輩子。
    “你瘋了不成？你去京城，與我何幹？”雪庭小聲叫了起來，“……我是不會同你去京城的。”
    殷子麟麵上卻冷了下來，他麵無表情地開口，“你不同我去，我就帶你去……”
    雪庭忽然怔了，他奮力甩開殷子麟的手也停了下來。他隻是看著他。
    隻是看著。
    過了許久，雪庭終於閉上了那如霜如雪的眼睛。
    “是嗎……是我誤你……”
    殷子麟卻再顧不得那麼多了，“是！是你誤我！你誤我太深！我不能想見，未來的日子……我再沒其他！隻剩你了！”
    雪庭蒼白的臉色像是張紙，“我原以為……你是能放下的……”
    “放下？”殷子麟冷笑三聲，“我本是混世的天魔，偏為你執了意，動了情。你是我執，又如何放下！”
    雪庭低下頭去，再也說不出話來。
    殷子麟看不見他的神色，心中一陣絞痛，又放柔了嗓子，道，“雪庭……你參佛多年，悟了什麼？”
    “無。”
    “那我呢，”他問，“亦是無麼？”
    雪庭的睫毛顫抖了一下，“……無。”
    殷子麟麵色一冷，仍是捉住他的那隻手，狠狠一提，將雪庭整個擁進懷裏，死死抱住便再也不放了。
    他按住雪庭的頭，強迫他於自己對視。雪庭也不反抗，隻是望向他的眼神，卻令殷子麟絕望。
    他，本來就是在垂死掙紮，還希冀這個人，能做他救命的稻草。
    他幾乎是絕望地說了出來，“眾生萬法，既皆是無，那我又如何！？此情又何往！？
    “今時今日，我隻問你一句：你對我，真是同眾生一般的麼？”
    雪庭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待他……真是如眾生一般麼……
    隻在他垂目的一瞬，殷子麟按住他的後腦，對上那雙豐潤的唇，重重的吻了上去。
    雪庭忽然發瘋似的反抗起來。
    殷子麟卻再也不能退讓了，他將雪庭按在牆邊，狠狠地吻他。
    就好像吻他，需要耗盡他一世的力氣一樣。
    但它可憐得，甚至不像一個吻。隻有接觸，隻有痛苦，隻有辛辣。
    雪庭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殷子麟沒料到他會打他，忽然地鬆了開來。雪庭倒退了兩步，退出了他的懷抱。
    “……你求仁得仁，也該滿足了。”雪庭隻是這樣說著，眼中竟全是憂憤。他放下這句，轉身進了屋子，拴上了門。
    殷子麟還維持著方才抱著他的姿勢，隻是現在，他的懷裏是空的——他終究，什麼也沒得到。
    他終究，還是怯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