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求不得 第十五章 蘭舟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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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時節。雨重,難停。
殷家的大船,是用上好的油桐木做的,再用了紫銅來包邊。遠遠望去,雕梁畫棟,真是比上元燈節的畫舫更華麗幾分。
誰知到,坐在畫舫中的人,又是怎樣的心情。
卷起竹簾看窗外,陰沉的午後,正是暮靄沉沉,楚天闊。
而殷子麟此刻的心境,卻比那灰暗的天空,更加地陰沉。此刻的他,如同一盆死灰,就算會複燃,那又需要多大的激情呢?
離別的那一刹那,他人至少還有伊人執手相看淚眼,兩兩相望,卻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而他,連那個惜別的人都找不見。
長亭短亭,意義送別,他卻隻得了一場空。
將近七年……他卻隻得了一場空!
取一斛酒,獨自飲了,剛入口是熱的,燙得他心疼;過了一會兒,卻又發涼,絲絲的涼意,侵入骨髓。
殷子麟是真覺得有些冷了,他顫抖地放下酒盞,摩擦著自己蒼白的指尖,忽然高聲道,“楓亭,將筆墨取來。”
楓亭答應,轉身去取,待交給殷子麟,卻見他整個人神色竟悲戚萬分,麵色死灰,忍不住驚呼,“三爺……”
殷子麟朝他擺擺手,道,“我無事。”
言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塊舊的雪白緙絲帕子來,那帕子上暗紋的寶相花與萬字標記,端的是佛門信物。
楓亭忙在一旁擺好硯台,磨上了墨。殷子麟沾了胡桃墨,提筆在那塊帕子上寫道——
天沉沉雨沉沉慘映渡舸無人等獨自淚挑燈
風瀟瀟浪瀟瀟夢碎別離醒不成盞酒伴孤人
一首《長相思》。
殷子麟寫完,將筆狠狠一扔,拿起這塊帕子又仔細地端詳起來。一邊看著,一邊嚎啕地大哭了起來,淚滴落到帕子上,一滴,一滴,化開了墨跡,將“慘”字模糊成一個斑駁的墨團。
哭到此時,他竟然沒了眼淚,隻是一味地幹嚎,忽然,那哭聲又變成了笑聲,他忍不住地大笑起來,一邊笑著,一邊卻忽然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
“哈哈哈哈……你說的……都是無啊……都是無……
“那你告訴我……我是什麼!?我對你……是什麼!?”
楓亭見他如此癡狂,忍不住一把拉出他,“三爺……”
“你好狠,好狠啊……雪庭!”
念到最後這個名字時,殷子麟忽然重重地咬住了音調,這兩個字似乎是從咽喉中迸了出來。他忽然俯下身,狠狠地咳嗽了起來。楓亭一驚,連忙用手去扶他,卻見他手上那塊白色的帕子上,沾上了一塊血跡。
楓亭忍不住大叫了起來,“三爺……三爺咳血了!來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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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府監的副監剛到京城,尚未告職就大病一場,在京城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官員們也隻是說著水土不服之類不痛不癢的話。
可誰又知道呢?
殷子麟此刻在大哥殷子鸞的家中養病,卻是一天比一天地虛弱下去。殷子鸞十分疼愛這個小弟,請了宮中的禦醫私診,卻說是心死之相,需得刺激,方能激起求生的欲望,否則,便是藥石罔顧了。
殷子鸞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這世上,什麼樣的病痛不能醫治?
心死。唯唯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