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亡漠原 第12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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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波瀾驟起
忘憂被驚瀾拽到樹玉床邊,拆開他臉上的繃帶時大吃一驚,急忙解開其他部位的繃帶,秀氣的眉毛皺在一起,這種處理方法不算有錯,卻是相當保守的治療,恢複後的樹玉隻是廢人一個。
“忘憂,怎麼樣?”驚瀾滿頭大汗,緊張地不敢喘氣。
漠帝向驚瀾比了個安靜的手勢,沉默的忘憂有著特別的優雅,黑亮眼瞳審視樹玉的傷處,很明顯她在思考最合適的治療方法。
“哥,”驚瀾立刻安靜下來,眼睛一轉,向漠帝使了個眼色,漠帝跟他進入密室。
“鷹眸密報,”驚瀾從衣服裏掏出一小節竹管,將藏在裏麵的密件取出來,“撒耶和其他覓魔使在石林附近碰麵,很快又分開,他們用了魔巫結界。鷹眸沒法得知詳情。”
“庫房裏的儲藥囊是半年前總醫官購置的,他還控製著夜月城所有的藥鋪的進貨來源……哥,總醫官從偏殿離開後,先去查看庫房,又去禦醫院,直到天黑之後才回府,其他幾個禦醫也是這樣。”驚瀾煩亂地撓著頭發,“哥,父王把總醫官這條老狐狸養成了豺狼虎豹,他在禦醫院排除異己,為所欲為。”牽一發而動全身,學醫中幾乎全是總醫官的親信,就連藥商和藥農都與他有關聯。
“驚瀾,獵狐行動準備得怎麼樣?”漠帝的書桌上,是堆積如山的奏章。大臣們不敢進地宮,全交給驚瀾轉送進來。
“準備得不錯,不過,哥……”驚瀾一煩躁就會弄亂頭發,“喀隆一直沒找到!”漠原朝中三大勢力,總醫官、喀隆與他們三足鼎立,朝中紛爭不斷,暗流湧動,喀隆詐死到底為了什麼。
“樹玉……”漠帝目光炯炯,他清楚樹玉的脾氣,他必定會為漠原除害,殺了自己。父王為了漠原的將來,放了一顆最堅定不移的殺棋在他身邊,父王,您太會挑人了。
“玉哥哥……”驚瀾更煩了,他們三人不分彼此,各有分工,缺一不可。“哥,我們暫時避開玉哥哥,我怕到時……”
“隻能這樣。”漠帝挑出一本奏章翻開。
“陛下。”忘憂推開密室的門,探出半個頭。
“快進來,樹玉的傷怎麼樣?”驚瀾衝到忘憂麵前,緊張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陛下,雪兒說樹玉身上的燒傷很不尋常,混合撒耶的黑色火焰和火蛇的毒焰,傷口會向四周擴散,全身也會慢慢腐爛,沒法醫治。”忘憂很遺憾,謎林裏的草藥隻能減緩腐爛的發生,卻沒法治愈。
“不會的!”驚瀾瞪大眼睛,一步一步向後退,“樹玉的木係法很強大,他不是普通人。”
“忘憂對魔巫知道很少,無能為力。”忘憂搖了搖頭,這已經超出她的能力範圍,“以我的推測,兩天之後,他會變成一堆黑色焦碳。”
漠帝握筆的手一顫,在奏章上劃了長長一條。
“哥,怎麼辦?”驚瀾悔得幾乎發狂。
“讓孤好好想想。”漠帝不動聲色,維持著帝王的冷靜從容。“事有輕重,先把政務處理完。”
“是!”煩躁的驚瀾立刻冷靜下來,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哥,也許禁獄裏的家夥能解毒。”
“不行!”漠帝立刻打斷,沒有商量的餘地。“忘憂,你帶流簫先回青柳宮好好休息。”
“是。”忘憂抱著雪兒離開。
密室裏恢複安靜,驚瀾翻出漠原地形圖在地毯上鋪開,漠帝靜靜批閱奏章。
……
夜月城飛花煙雨巷
美酒醇香,絲竹和奏,婀娜多姿的舞女們旋轉纖腰揮動水袖,忽如彩雲凝聚,又如長虹飛騰。
“大人。”煙雨頭牌妖媚的嗓音滿是不舍,含情脈脈地勾人心神,溫柔鄉的美人眼讓男性無法抗拒。
“出去!”易容後的總醫官不怒而威。
頃刻間,一室春意盡褪,隻剩下四名男子對麵圍坐。
一隻精美的骨瓷荷葉盆放在四人中間,盆中一簇火焰跳躍,盆底是明油。
人手一筆一疊紙,唯恐隔牆有耳:
“庫房被查。”寫畢,四人皆閱,扔進瓷盆瞬間燃盡。
“魔婆布儲藥敗露。”
“隨身親信莫名失蹤。”
“府宅有人監視。”
“漠帝倚重忘憂,盡快除之。”
“流簫隱患,伺機殺。”
“清理各家府內和學醫,若有異常,即刻除去。”
四支筆越寫越快,字跡越發潦草——
“樹玉已成廢人,頂替人選必是我等心腹,到時宮中一切盡可掌握。”
“驚瀾護佑漠帝,實屬大礙。”
“謀而除之。”
“湘顏妃流產,實在婉惜。”
“無用之女,可作旁用。”
……
“屬下無能。”撒耶稻草般的直豎頭發燒得所剩無幾,全身上下都是大血泡,跪在樹洞裏鬼哭狼嚎。
樹洞牆壁上,跳躍的黑色火焰裏有雙火紅的眼睛,漩渦般的眼瞳,憤怒的眼神牢牢釘著撒耶。“堂堂覓魔使,竟然被一個黃毛丫頭弄得如此狼狽!”
“大長老,她有魔巫石的守護封印啊,她還有海妖的守護咒!”撒耶哀叫,兩隻眼睛又腫又突起。
“限你一個月內除掉漠帝,不然族規侍候。”
“漠原地宮的走廊內設有千瞳,屬下進不去。大長老!”撒耶連連磕頭,臉上的血泡碰破了,淺黃色的液體不停落下。
“智取!動動腦子!哼!按照我說的去做!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大長老。”撒耶喜出望外,感激涕零。
火焰中顯出魔巫文字,像流火般轉瞬即逝。
“大長老果然英明……我馬上去布陷阱……一定活抓丫頭片子!”
“大長老舉世無雙……我馬上去……一定毀得半枝不留。”
“大長老您真是太厲害了!我馬上去……一定讓夜月城雞犬不寧……”
……
深夜時分,養心闕內如同白晝,樹玉靜靜地躺著,渾身沒有一處不疼,疼痛到了極致,也就麻木了。忘憂休息了半天,又被漠帝招進養心闕。
“雪兒,你知道哪裏有奇特的草藥嗎?”忘憂征得漠帝的許可,翻看古籍,尋找治療樹玉的辦法。
“忘憂早點休息吧,你很累了,而且還流那麼多血。”雪兒紅色的大眼睛忽扇忽扇,滿臉擔憂。
“沒事。”忘憂很清楚,現在去睡肯定整晚惡夢,不如不睡。“樹玉,陛下今晚不會出現了。”
“我想喝水。”樹玉沙啞著嗓音,費力地吐出字句,很感激忘憂沒有拆穿他裝睡裝昏迷。
“驚瀾騎著飛龍去取來的潤玉泉,”忘憂拿起一根麥杆,放進盛滿水的竹筒裏,“對咽喉有好處。”
“咳……咳……”樹玉微嗆著把水喝完,隻能活兩天也好,先帝所托是他存在的意義,托負完不成,他就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
“陛下和驚瀾很擔心你。”忘憂往竹筒裏添滿水,再遞給他。
“忘憂,你為什麼活著?什麼都不知道的你,活著很艱難吧?”樹玉淺綠的眼睛腫成一條縫。
“我醒來的時候,耳邊始終盤桓著一句話,”忘憂淺笑,“不管多難多苦都要好好活著,像漠原荒灘的忘憂草一樣柔韌,向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歡笑和幸福就在你身邊。”
樹玉猛地一震,仿佛閃電擊鑿穿厚重的烏雲,片刻之後他發現忘憂的眼底沒有笑意,“你並不快樂。”
“有雪兒在,我很快樂。”忘憂垂下眼簾,抱緊懷裏的雪兒。
沉默了很久,樹玉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在敬佩忘憂之餘,多了份異樣的情愫。
“啊!有了!”雪兒興奮地跳起來,“石林旁的草地下麵,有很好吃的蘑菇,以前我生病都找蘑菇來吃,很快就會好。還有,謎林的紅河裏生活著很奇怪的魚,長了很多眼睛的魚,還會啪啪放電,像閃電一樣。”
“我們明天去釣。”忘憂抱起雪兒快步走回青柳宮,準備好采藥釣魚東西。治好樹玉,她就能離開漠原。渾然不知,漠原宮外有那麼多殺機等著她。
……
第二天早晨,忘憂拿好行囊向漠帝稟明,想去謎林。
“忘憂,讓銀梟陪你去。”漠帝聽完忘憂的要求,很不放心她一個人去謎林,撒耶不會善罷甘休。
“好。”忘憂抱著雪兒,跟著銀梟坐上貓頭鷹,騰空而起。
“嗚……呀!”雪兒第一次上天,激動得連蹦帶跳,“忘憂,天好藍呀,太陽好大呀!”
“是,是,是。”忘憂拽著活潑過度的雪兒,生怕一鬆手,這小傻蛋就摔成肉餅。
“嗚……”激動不已的雪兒突然搭拉著兩隻耳朵,“貓頭鷹說,我再大喊大叫,她就把我們都扔下去。”
“撲哧。”忘憂忍不住笑出聲,“報歉了。”她望向安靜的銀梟,銀色的麵具上有精美的花紋。
他們在雲海中穿梭,清新略濕的空氣,柔和的陽光,飛了很久,還是沒見到鬱鬱蔥蔥的樹林。
“銀梟,怎麼還沒到?”忘憂感覺有點不對,謎林的東麵是一座雄偉的高山,山勢極為陡峭險峻。
銀梟也在張望,謎林很容易找,漠原有很多沙漠和荒灘,夜月城除了皇宮之外,基本是一片金黃,鬱鬱蔥蔥的謎林像嵌在黃金上的翡翠般耀眼,貓頭鷹最多飛半個星時就到了。
貓頭鷹突然在上空盤旋,不再向前飛,完全不聽銀梟的指揮。
“銀梟,這下麵是……”忘憂看著地麵巨型的沙丘,上次和驚瀾來采藥,一路並沒有這麼大的沙丘。
銀梟指揮貓頭鷹超低空盤旋在沙丘邊緣,自己跳到地麵,用風係法吹開沙礫,露出一大片枯萎倒塌的樹木,整片謎林都被沙丘毀掉了。
刹那間,狂風帶著沙礫卷起龐大的沙丘,像無數隻巨象在跳舞,沙丘越來越大。
銀梟迅速躥到貓頭鷹上麵,呼哨聲起,貓頭鷹振翅高飛,躥上雲宵。地麵的沙丘像巨人狂亂的手掌,不停地襲擊飛翔中的貓頭鷹,銀梟把忘憂護在身下,趴在貓頭鷹背上,使出強大的風係法,吹散撲天蓋地的沙礫,吹出一道狂風路,迅速飛向夜月城。
忘憂緊緊抓住貓頭鷹背上的羽毛,緊閉眼睛和口唇,還是有大量的沙礫刮進鼻子和耳朵裏,嗆得她無法呼吸。突然一張麵具罩住她的臉,攔住了瘋狂的沙礫,臉上熱熱的,像汗水一樣。
“再撐一會就到了!”銀梟低沉的聲音在忘憂後頸處響起,忘憂隻覺得有什麼滴落在後頸上,溫熱有點粘。
“嗯。”忘憂隻覺得他們像在狂內中翻轉飄飛的樹葉,不斷地旋轉,突然拋高,驟然落下,翻覆腦海的眩暈,讓忘憂陷入一片空白,不能動,無法出聲,五髒六腑都錯了位一般,連身體都像不是自己的。
等到忘憂覺得平穩落地時,立刻揭掉麵具,搖搖晃晃直到旁邊,大口呼氣吸氣,平複胸中噴湧而出的嘔意,等她感到身體重新聽從指揮時,卻看到滿身刮痕的銀梟倒在地上,貓頭鷹焦急地走來走去。
“銀梟,”忘憂衝到他身邊,他的雙手捂著自己的臉不肯鬆開,外露的手臂上全是沙礫,衣服破破爛爛,“讓我看看你傷到哪裏了?”
“我沒事!”銀梟捂著臉掙脫,急欲離開忘憂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