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那條歪歪扭扭的小路，我回頭看那早已破舊不堪的庭院，一切都消失了。
    紅茶歇在我肩膀上，不可思議地瞪著前方。
    哪裏還有什麼小路和庭院，甚至連分岔路口都沒有了，隻是一條寬闊筆直的大道，延伸到不可知的遠方。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天際紅霞遍布。
    晚風像波浪一般緩緩的湧來，吹散一些窒悶的氣息，風鼓蕩著我寬大拖曳的衣袖，襯著那漫天紅徹了的晚霞，有種火一般的感覺。
    “亞亞，我們回去吧！”紅茶扯了扯我的衣襟。
    “回去？”我低頭看看自己的那身紅衣，苦笑：“可是我現在回不去了……”
    隱匿了十四年的氣息，躲到天涯海角，還是躲不過了。我等著——等著她們的到來。
    “你……”
    我循聲看過去，原來是剛才的少年已經睜開了眼。
    而當看到我之後，他眼中的迷茫褪盡，取而代之的是與那晚一模一樣的鄙夷和不屑。
    我摸摸鼻子，說道：“你剛才昏過去了。”
    他站起來，身形晃了晃，臉色還是一片蒼白，轉過身就想走。
    “曇，”我在他身後，靜靜的說道：“他走了。”
    他停了停，拋下一句冷冷的話：“輪不到你來告訴我。”
    “曇，麵對現實吧！他已經回不來了，你怎麼也得學會放下……”
    “你閉嘴！”
    他猛地回頭，神色中盡是恨意，嘶聲吼道：“我做什麼，不用你來假惺惺地跟我說！你什麼都不懂！”
    我心中一痛，咬著唇，不語。
    “你知不知道他對我來說是什麼？他是我的神！我所有的信仰！我出生時險些被狼妖吃掉，是他救了我；父母慘死、被族人拋棄，是他收養了我；他一手將我帶大，教我堅強、仁慈，告訴我什麼是黑白、是非、好壞，我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給我的！而你……你卻把我的世界毀了……”
    天邊遊曳的光影赤紅，妖豔得像血，卻比不過眼前這個少年尖銳的美，晚霞靜靜地流瀉在他的臉上，而那雙眼中，淚已經是再止不住。
    “放心吧，”我低低的自嘲：“明天以後，我什麼都不是了……”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任何話，轉身離去。
    紅茶在一邊倒是急得不得了，盯著曇離去的背影說道：“亞亞！狐狸怎麼了！？”
    我歎了口氣，說道：“他不高興，你去陪陪他吧。”
    “……哦。”它猶豫了片刻，朝前方飛了過去。
    我將綠茶擱在路邊，又揚手劃了個結界，保護它醒來之前不受任何傷害，又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楞，最後還是離開了那裏。
    天黑了下來，而我卻不知道應該往哪兒去，隨意幻化了樣子，我回到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散漫的閑逛，最後走上了一座立交橋上。
    我看著幽藍的夜幕，突然想到，不知道現在容暄在幹什麼？這麼晚了我還沒有回去，估計他已經開始著急了吧，肯定是出來找過一趟，又打遍了所有同學朋友的電話，然後呢？他會在家裏等我麼？
    不管是什麼時候，至少讓我知道，有個人在家裏等著我回去，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倚在橋邊的石欄上，看著霓虹燈開了又滅，車流漸漸稀少直至沒有了蹤影，雙腳幾乎僵硬了。直到一個聲音壓抑著多少複雜的東西傳了過來：“晏……兒……”
    那個聲音太好聽，我幾乎不用回頭，就猜得出聲音的主人是多麼的美麗、高貴。
    我擺好笑容，回過頭。
    原來，她們都來了。齊刷刷像七仙女一樣站了一排，幾乎使日月失色，令人覺得此夕恍惚身在天上人間。
    我笑著，可是那胸中的酸澀是什麼？連喉間都哽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隻能傻傻地笑，可是笑著笑著，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你……你們……”我嗚咽著說不下去，淚水比絕了堤的洪水還洶湧，滾滾淌下臉龐。
    而一直以來最溫柔的六姑姑已經捂著唇，嚶嚶地哭了。二姑姑則是一雙鳳眸中帶著衝天的火氣死盯著我，五姑姑緊咬著唇，勉強壓抑著顫抖的身軀。一切的一切，如此的不真實，如此的……懷念。
    “晏兒，跟我們回家。”脾氣最火爆的二姑姑首先開口。
    我抹去臉上的淚，定定地笑，隻是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