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車來車往，霓虹一片，各種夜色人生，此時正徐徐上幕。
    而現在我卻突然很想回去。
    “宋清歡，”我走開幾步，回頭說道：“我回去了。”
    “啥！？”他嘴角明顯抽了抽。
    “我說我要回去了。”
    “小玉……”
    我抬腿就準備離開。
    “哎！等等啊！”他忙不迭地追過來，扯住我，急急說道：“怎麼說走就走啊！你沒事吧！”
    一時腹中又有些翻騰，一陣惡心湧上來，極不舒服。宋清歡還在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聽起來隻讓人覺得心煩。
    我甩開他，徑自往回走去。
    “哎！小玉！小玉！……”他慌得又跟了上來，將我拽住，“你……”
    最後，宋清歡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腳一跺，叫道：“算了算了！該我倒黴，陪你回去吧！”
    我看著他的眼裏些許張忙，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的笑容，突然“噗哧”一聲笑了起來，真是……
    這裏離家本來就不是很遠，時間充足的話，走回去也不是什麼難事。一路上宋清歡邊走邊碎碎念著，在這夜幕下卻依舊閃耀著的街道上，聲音被卷進穿梭的車流與人流，碾碎磨滅。
    “你回家我陪你一起回——你發瘋我也陪你一起發——”
    “那群人肯定咒死我了，一聲不吭地就不見了，放了一半的鴿子……”
    “小玉啊！你看看這個世界上除了我還有誰有比我對你更好的了嗎？我多麼……”
    “容暄。”我突然開口說道。
    “啊？”
    “我是說容暄，”我頓了頓，說：“他比你對我更好。”
    “……”
    好一會兒，才聽到宋清歡在一旁小聲嘀咕：“我能跟你哥比麼？他對你好那可是出了名的，首先就沒那個基礎啊……”
    我走在側前方，不由自主地微笑。
    我倆一前一後地走著，說著些有的沒的，其實基本上都是宋清歡一個人在呱噪，我偶爾附上一句，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夜越發的深了，而五色斑斕的霓虹燈將整個城市映得有如白晝，靜靜佇立在一邊的一排排路燈，抬眼望去，竟有些刺眼。遠處不停閃爍變幻著的彩燈在點點黑暗中撐起了一方方雲譎波詭的異樣世界，卻也總填補不了各色各樣的貪婪欲望。
    漸漸的，一個人影漸漸地正對麵走來，即使是在茫茫的人海中，也耀眼如此，令人第一眼便望見了他。
    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個少年，一頭極醒目的銀色蓬鬆短發，帶著閃耀著金屬色尖銳光芒的皮製項圈，亮黑色緊身皮衣，臂上卡著刻印著“MORGAN”字樣的海盜圖徽，下身掛著鬆鬆垮垮破洞的牛仔褲，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樣。而自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野性與尖銳，張揚桀驁，混合著那俊美得近乎妖豔的麵容，組成了一種矛盾的和諧。
    他的懷裏摟著一個性感美麗的女人，不時耳鬢廝磨，看似極其纏綿，慢慢朝這裏走來。
    而我則是愣住了，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任何話。
    “怎麼了？”宋清歡看著突然停下了腳步的我，問道。
    我盯著那個少年，他同樣看著我，幾乎是對峙住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眼中同樣的複雜，甚至是不快。
    好久，我才幹巴巴地擠出一句：“好久不見了，呃……少白頭。”
    他眼眸中寒光一閃，看了看我旁邊的宋清歡，說了句：“這麼多年了，還是勾三搭四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傻傻地怔在當場，尷尬不已；而他懷中摟著的女人早就吃吃的笑起來了：“曇，他長得可真漂亮！”
    他看著我輕蔑一笑，說道：“不然靠什麼勾搭男人？難不成是那副不怎麼中用的身子？”
    這句話，像是在我臉上抽了一鞭子，一種種火辣辣的恥辱。
    過路的人已經紛紛投來了異樣的眼光，射在我臉上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有鄙夷，每多一道目光，便是多一份難堪。
    我想開口反駁，卻生生忍住了。我知道他恨我，不管多少年，依舊如此。
    可這麼多年了，時時把這些噩夢般的回憶記在心裏，他過得不艱難麼？
    而這時宋清歡已變了臉色，怒道：“你他媽的誰啊！瘋子一樣的血口噴人！”
    “我和他說話你插什麼嘴！你算哪根蔥，這兒有你說話的份麼？”曇哼了一聲。
    “你！……”宋清歡早已經怒不可遏，一拳揮了出去。
    “宋清歡！”我急喝一聲，伸手便擋開了他，衝著他搖搖頭，“別這樣。”
    在我們身邊停留看好戲的人越來越多，不遠不近的站著，指指點點，仿佛在看八點檔的家庭鬧劇一般。
    我忽略掉周圍那些令人難堪的目光，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沒想到在這兒會遇到你。”
    “哦，那真是巧啊！”他冷笑，“真是禍害留千年，像你這樣的人居然還能在這兒好好的站著，你還真是有本事啊！”
    “如果想說的就這些的話，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拉著一臉怒色的宋清歡，穿過人群，便離開了。
    臨走前，聽到背後咬牙切齒的聲音撥開人群傳過來：“我告訴你！晏喜蠟，他已經回來了，你就藏吧，看你還能藏到哪裏去！我等著你贖罪的那一天！”
    腳步微微一滯，我停了停，輕聲說道：“原本就沒有罪，哪來的贖？”
    然後不再停留，漸行漸遠。
    “小玉，到底怎麼回事？”半天，宋清歡止住腳步，問我。
    我搖搖頭，“沒什麼，以前的事而已。”
    “到底怎麼了！”他臉色陰了下來，拉住我說道：“那個混蛋那麼說你，你居然什麼話都不說，你在想什麼！”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盯著他，一字一句說道：“宋清歡，這是我的事。”
    他的表情將窒住了，好久，才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語不成調：“好、好、很好……你早告訴我，我也不用這麼像個傻子一樣……”
    “宋清歡！”我打斷他，卻半晌無言，隻說出了幾個字，“回去吧。”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連我自己都不願意再揭開的傷疤，怎麼能再讓你知道？
    掩耳盜鈴，即使你告訴我是自欺欺人，那又有什麼辦法？
    接下來的一段路，宋清歡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將我送回了家便默默地離開了，連頭也沒有回。
    容暄看到我鬱鬱寡歡的樣子，歎了歎氣，問道：“小晏，怎麼了？”
    “沒什麼，”我說道，進了房間，一頭倒在了枕頭上，連澡也沒洗。
    他站在房間門口，靜靜地看著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