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又起風雲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77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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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始終不明白,那天我怎麼就這樣跪下去了,仿佛對麵前的男子,這樣跪下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仿佛是身體的本能。
    到底是在危險中習慣了向他求饒,還是他果然是上天選中的真龍天子?
    鄭清什麼也沒說,他隻是沉默著,沉默著,然後是馮乘衣的聲音:“若蘭,怎麼了?”
    我抬起頭,看見馮乘衣還是一身淡淡的藏青色粗袍,手裏端著一盞茶,供佛的模樣。她看看我,看看鄭清,波瀾不驚地道:“晉州侯,你倒是嚇到我的婢女了。”
    鄭清的眉微皺,緩緩道:“若蘭?”
    他用的是疑問的語氣,明明的意思就是我應該是燕七的。可這個時候我寧願抵死不說破,所以立刻回道:“奴婢在。”
    鄭清什麼也沒說,沉默著回過頭去看向馮乘衣,淡淡道:“許久不見,你瘦了。”
    這樣曖昧的話語,馮乘衣卻隻淡淡笑笑:“侯爺若不嫌棄,請隨我到偏殿品茶。”
    我跪著,直到他們兩人的腳步聲遠去,趕緊站起身踢了踢腿,心裏卻十分緊張。盡管已經不在世子府做事半年了,見到鄭清的時候卻始終有那種忍不住屏息的壓迫感和緊張感。可是鄭清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不是應該在晉州嗎?他來這裏做什麼?現在馮乘衣已經是禦定的太子妃了,鄭清這個時候隻身來見馮乘衣合適嗎?怎麼會沒見到書劍?
    最重要的,他見到我了。雖然我不認為見到我會在鄭清的人生中留下什麼痕跡,但是我的行跡至少還是有些特殊的吧,比如通過我可以了解到墨雪發生了什麼事,我又為什麼不在墨雪身邊。
    畢竟墨雪對他來說還是有一定重要意義的。我想著,突然聽到醉月的叫喚:“若蘭姐,你怎麼還發起呆來了?”我一回神,就見醉月站在前麵不遠處,一臉嬌嗔,“晉州侯在偏殿裏喝茶,咱們做奴婢的須得趕緊去伺候啊!”
    “知道了,你先過去,我換身衣服就去。”我轉身要回屋,突然想起該問問鄭清來做什麼,於是叫住醉月問:“晉州侯什麼時候來的?有沒有說來做什麼?”
    “這事兒也怪了,今兒個一大早,我一開門就見晉州侯站在咱們院子裏,當時差點把我給嚇死,幸好當時小姐正巧過來,吩咐我泡茶,不然我可就傻在那裏了!”醉月說著頓了頓,“不過,小姐什麼時候起身的我怎麼不知道?怎麼起的這麼早?”
    早?我一愣,怕是沒睡!八成是與尋清在棋盤上有什麼爭執了,才到這個時候還沒睡。我回屋梳洗了一番,正巧碰到醉月開始端齋菜,便上前搭手。等我走進偏殿的時候,硬是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隻因為偏殿裏不僅僅有馮乘衣和鄭清,還有一個人。
    這個人竟然是尋清。
    尋親竟然還沒走,而且被鄭清撞了個現行……呸呸,又不是奸夫淫婦,什麼叫撞了個現行!我心裏打鼓,臉上卻不動聲色,將菜一一布到桌子上,恭敬退到一邊。
    馮乘衣淡淡的聲音響起:“平日也沒什麼俗氣的規矩,今天怎麼就多事起來了?”說完看向我和醉月這邊,“過來吃飯罷。”
    我哪裏敢過去吃飯!現在飯桌上的氣壓那叫一個低,簡直可以媲美龍卷風的風暴中心!我尷尬笑了笑就像拒絕,旁邊的醉月那叫一個沒眼神,屁顛屁顛地就過去要坐下。這下子要我怎麼說?隻好也走過去站在醉月旁邊,可現在的座位就太讓我犯難了——馮乘衣左手邊是尋清,右手邊是鄭清,要麼就坐在聖僧旁邊,要麼就坐在侯爺的旁邊……馮乘衣啊馮乘衣,你這輩子算是和一個“清”字杠上了。
    還沒等我比較一下安全性,醉月就徑自坐在了尋清旁邊。我心裏在默默流淚,大姐,你也知道聖僧比較和藹可親,讓我挨著萬年大麵癱坐,你於心何忍啊!心裏這樣想著,不自在地坐在了鄭清身邊,感覺旁邊傳來的強勁空調製冷功力,差點打個哆嗦。
    就見馮乘衣微笑著道:“不知晉州侯大駕光臨,沒準備什麼可口的飯菜,還望海涵。”
    鄭清道:“馮小姐說的哪裏話,是本侯叨擾了。”說完看了看桌上的菜色,道:“沒想到你在這裏吃了這樣的苦,人竟瘦了這麼多。”說完又看向我們,一字一字說:“為何不好好照顧你家小姐,而且這樣的地方,怎麼能讓外人說來就來?”
    我手裏的筷子一抖。大哥,別人還要吃飯呢,你在這裏搞什麼曖昧啊!整的你跟這裏的男主人似的,感情你這話根本是說給尋清聽的。還未等壓驚咽下嘴裏的菜,就聽尋清清冽的聲音道:“供佛之人本就不在乎吃穿之事,馮小姐在這蘭若寺裏每日與貧僧對弈論佛,賞花品茗,其中樂趣不足為外人道也。”
    這下我不僅沒把嘴裏的菜咽下去,反而差點將菜夾在喉嚨裏嗆死!尋清啊,您老好歹也是個“得道高僧”,怎麼能跟鄭清這種俗世之人計較呢?你這話擺明就是和鄭清較上勁兒了啊!什麼“不足為外人道也”,不就是承認你和馮乘衣有什麼貓膩嘛!
    鄭清的表情沒變,看向尋清緩緩道:“大師乃是世外人,我們世內人的瑣碎事大師自然是不懂的。”
    “鄭施主不妨說來聽聽,也許貧僧略知一二。”
    “恕本侯冒犯,”鄭清冷冷道,“不知‘情’之一事,大師能懂否?”
    好家夥,這是殺手鐧啊,尋清怎麼能說“懂”呢,那不就破戒了嗎?我想假借上茅廁的理由先打斷他們的對話,於是站起身對馮乘衣說:“小姐,若蘭想要——”
    “貧僧的確略懂。”尋清清亮亮的聲音就在旁邊響起,我硬是將“方便”兩字吞回了肚子裏。一時間被尋清的話驚到,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想來除了尋清自己,在座的所有人都被驚到了,因此沒有一個人出聲。好半天,我才聽到一個天籟般的聲音,這聲音是馮乘衣的:“若蘭,你想要做什麼?”
    “啊?哦……”我才想起自己站著的尷尬,可是這時候說這個有點不合適吧……我吞了口吐沫,繼續道:“若蘭想要……想要去方便。”
    “刷”,一道電光眼就這樣朝我射過來。鄭清老大啊,我也不想這時候破壞如此“和諧”的場麵,是我家小姐要問的好不好?我低著頭不敢出聲,隻待聽馮乘衣那淡淡的聲音:“去吧。”立刻飛奔出這裏。
    啊,外麵的空氣真美好!我下定決心就算餓肚子也不會回那間屋子裏了。誰知道裏麵還會有什麼激烈的戰事呢?
    出乎我的意料,當我躲在臥房裏一上午,揪住回屋拿東西的醉月問清前線戰事的時候,醉月卻一臉不明所以:“若蘭姐,你說什麼啊?侯爺沒有和尋清禪師吵架啊!倒是你,你幹什麼偷懶,叫我一個人在那裏端茶送水!”
    我有什麼辦法啊?要是平常遇到這樣的事情,我說不定還會巴不得在一旁看好戲,可怎麼著套路換到鄭清身上就不行了呢?難道是被虐後遺症?鄭清這該死的廝把我虐得太厲害了,所以一見他就想躲?想一想我人生最悲慘的日子都是在世子府過的,最忙,最累,最苦,最痛,跪的最多,穿的最不好……就連初戀都是終結在世子府裏的!後來離開世子府,在寒寳樓還被他們主仆擺了一道,想起來我就悲憤,就想把鄭清撂在地上踩兩腳。
    “侯爺和咱們小姐談詩論畫呢!禪師在詩畫上的造詣竟然高的很,咱們小姐都說,禪師與侯爺都是當世的大才子!”醉月又補充道。都是大才子,可一女不能那個啥啊,我其實還是希望馮乘衣與鄭清有一段好姻緣的,畢竟尋清是個和尚,其中的阻礙太多了。可現在的情況複雜多了,馮乘衣竟來要做太子妃的,鄭清難道不知道嗎?還是說他已經知道了,可是已經有了對策?總不成是他對馮乘衣的感情真的到了非君不可的程度,就算犯下死罪也要追求馮乘衣?
    我就在這種問題多多,想不清道不明又不敢問的情況下度過了一天,夜幕降臨的時候,我聽醉月說尋清和鄭清都沒走,已經安排他們住下了。心想難不成這兩人就這樣杠上了?
    這樣詭異的情況會持續多久?我夜不能寐,輾轉反側,決定出門走走。走到院子裏的時候,突然聽到兩個人說話。
    一男一女,都是淡淡的聲音,清冷冷的,那樣相配。
    我趕緊躲到大樹後麵,接著明亮的月光,看著那庭院中站著的兩個人,男子高俊的背影,乳白色的衫子在月光下發出淡淡光暈,女子清亮的發絲隨風輕飄,糾纏著藍色的發帶。夜風微涼,女子打了個噴嚏,男子立刻解下身上的外罩給女子披上。
    女子淡淡一笑:“多謝侯爺。”
    我錯了,我以為馮乘衣和尋清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和聖,卻忘了馮乘衣到底是個凡人,她始終還隻是個美好的女子,隻有和鄭清站在一起的時候,才是最和諧,最美好的畫麵。我竟被畫麵的美弄得不敢呼吸。
    “你還是叫我做侯爺,這樣生疏,就好像其他人一樣。”鄭清的語氣很淡,我聽不出情緒。馮乘衣抬頭看向他,道:“我本就是其他人。”
    “你對我來說不是其他人,隻是不知道你是不是隻想做我的‘其他人’?”鄭清微微轉身低頭看著馮乘衣。
    “侯爺,乘衣不傻。”
    “什麼意思?”
    “乘衣沒有傾國傾城之貌,更沒有傲人的家世,侯爺還是世子的時候便意欲娶乘衣為妻,乘衣自然知道不過是為了‘天女’兩個字。”馮乘衣頓了頓,我沒想到她這樣坦白,愣住了。
    鄭清卻笑了。我第一次看到鄭清這樣的笑!我的心“突突”快跳了兩下,沒想到鄭清竟有這樣的笑容,這是怎樣的笑容啊,直攝進人的心裏!
    “你怎知道我看中的就一定是傾國傾城之貌?我若是就喜歡你這樣的秀麗絕倫又如何?”
    “是麼?”馮乘衣也笑了,月光中淡雅如蘭花初放,“那麼皇宮裏的雁妃呢?”
    鄭清沉默了半響,才道:“為何提到雁妃?”
    “侯爺放心,當今世上絕對沒有半點雁妃和侯爺的風言風語,隻是乘衣天生對人的心思看的多一些。”她緩緩踱了幾步,走到柳樹下,輕撫著柳條,“那夜的《傾盡天下》,那夜的七重紗衣舞,那夜雁妃在走向皇上的身邊時的回眸,乘衣當時不在上座,恰巧看的一清二楚。”她轉身麵對鄭清,“侯爺,若不是為了前途,那時你不想拋開一切抓住她的手麼?”
    鄭清不語,我也愣了。好一個七竅玲瓏的馮乘衣!她對人的觀察入微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恐怕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她更能看透人情世故的女子了,就連墨雪也不能!
    “後來的皇宴上,雁妃將乘衣推下湖中,若是沒有若蘭和尋清禪師,乘衣恐怕早就命喪黃泉。雁妃早對乘衣百般刁難,若不是那一個‘妒’字,又有什麼能讓一個絕色女子毒辣至此?”
    鄭清突然開口:“她推你入湖?”聲音低沉,似乎微怒。
    “侯爺何必裝作不知?雁妃到底是侯爺的人,侯爺又怎會不知她的所作所為?”
    “本侯的確曾於書劍處聽聞此事,當時未盡信,如今你既然這樣說,那她定然是故意的了。”
    “書劍公子是侯爺的心腹,侯爺都不信,可見雁妃的地位非同一般。”馮乘衣嘴角掛起微笑,鄭清緩緩道:“隻是當時書劍他與燕……與若蘭關係匪淺,我當他關心則亂,隻盼我為若蘭出口惡氣,因此並未盡信。”
    馮乘衣搖搖頭:“侯爺,你自認為將乘衣掛在心上,為何沒有‘關心則亂’?”
    鄭清一時無語。馮乘衣又道:“隻因情未濃時,何來關心?”說完歎了口氣,“我早晚都是要進宮的,侯爺今次來定然沒有通報皇上,侯爺還是早早離去吧,到底不應該為我冒險,畢竟我未必就是天女。”
    鄭清站在原地,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馮乘衣,半響突然道:“你怎知我於你完全無情?若無情,當初我該提親慶王府。”
    馮乘衣微愣,還是將頭低下了。
    鄭清回過身背對著馮乘衣,要回房之前突然說道:“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選了你,這裏麵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怕是連我都說不清。隻是,你便能說清麼?”
    馮乘衣聽聞此言突然抬起頭,我看見她的臉上竟然有了波動。她看著鄭清的背影,動了動嘴唇,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可是我卻聽到一個破空的聲音!這聲音極其尖銳,然後是鄭清清冷的聲音:“小心!”接著“當”的一聲,那是兵刃相交的撞擊聲!
    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黑衣人已經與鄭清交上手。那黑衣人的目標明顯是馮乘衣,亮閃閃的劍直接就向馮乘衣揮去。電光火石之間,鄭清左手攬馮乘衣入懷,右手從腰間抽出軟劍,硬生生接下了黑衣人的劍!而就在這一瞬間,四麵八方湧入了無數個黑衣人!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見馮乘衣在鄭清懷中站穩了腳步,鄭清高聲道:“你們是什麼人?”
    “要你命的人!”黑衣人嘴上說著,手裏已經緊逼了過去。鄭清的劍讓人眼花繚亂,他緊擁著馮乘衣左躲右閃,手裏的一把軟劍竟擋開了黑衣人數十把劍!可畢竟黑衣人人數眾多,他又要顧及馮乘衣,一時竟要落於下風。這時候黑衣人竟然還在湧進來,眼看就要二十多個,我隻覺後頸一涼,背後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衣領。
    大驚之下我拚命掙紮,那人一時沒想到我的反應這樣激烈,竟被我逃脫開,我大叫著就往外衝,可卻忘了這卻正是衝進了戰場!
    我眼睜睜看著一把劍就像我砍過來,耳邊是馮乘衣的大叫:“若蘭——”
    眼前衣袂一閃,那把劍並沒有落下來,慌神之間我看見了尋清站在我身邊,他擋開黑衣人的劍,順勢拉起我的衣領,將我丟到屋子旁邊,叫道:“快跑!”
    我愣神一瞬,身後的門已經開了,醉月睡意朦朧地一邊往外走一邊叫道:“怎麼這麼吵——啊!”
    “若蘭、醉月你們快跑!”馮乘衣情急之下大叫,我立刻拉上醉月就跑,醉月先是呆呆讓我拉著走,突然停下腳步叫道:“哎呀!小姐!小姐!”叫著就往馮乘衣的方向跑回去。我一跺腳,鄭清連馮乘衣都顧不過來,你這時候過去隻能是添亂啊!眼看又黑衣人就要傷到醉月,馮乘衣一聲尖叫,尋清衣袂飄飄,躍至醉月麵前一掌將黑衣人擊退,握住醉月的手腕道:“小心!”接著對鄭清叫道:“快帶馮小姐她們走,以後會和!”
    鄭清二話不說攔開幾個黑衣人的進攻,攬著馮乘衣的腰就往我這個方向奔來,速度奇快,隻一眨眼就到了我麵前,另一隻手拉住我的手臂。我隻覺身子飄飄地就奔了起來。
    身後“呼呼”帶風,鄭清手帶兩個人大大不便,黑衣人的劍來至身後,他鬆開我的手臂,一掌揮開黑衣人,就要再來拉我,可黑衣人的劍立刻又至,隻幾秒鍾的時間我就被與鄭清和馮乘衣衝開了。在那一瞬間我感到頭頂上全都是白晃晃的劍光,天羅地網一般罩了下來。就在我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突然感到自己飛了起來。
    是飛了起來,真正的飛了起來。地麵突然就離我好遠。我一愣神,隨即就落在了幾丈開外,腰上的繩索解開來,我一時站不穩腳,身子晃蕩了幾下,突然就被人從背後扶住了。
    下意識回頭看過去,我竟然又愣了神。
    麵具,半張麵具。
    他放開我翻身躍進黑衣人之中,赤手空拳與那四個黑衣人糾纏起來,我這才看清他全身雪白的衣衫,領口和袖口縫製著雪白的皮毛,在黑衣人中格外顯眼。與他纏鬥的黑衣人越來越多,他一邊退敵,一邊還要顧及我這邊,招招驚險萬分,我晃了晃神,突然想起自己犯了傻。
    忙低下頭翻找腰包,因為給馮乘衣做事沒有方便可言,所以還未曾研製毒藥,可以前剩下還躺在腰包裏,我怎麼在情急之下給忘得一幹二淨了?真該死!我衝著白色的身影大叫一聲:“胡大哥,快屏息!”然後立刻將“迷魂”灑了出去。
    “迷魂”是粉末,可這粉末極細,灑在空氣中很快就不見。這種藥會讓人在半柱香的時間內失神,同時產生一定的幻覺,所以叫“迷魂”。那些黑衣人立刻就腳步不穩,胡斐飛奔至我身邊,抱過我,手裏閃著銀光的繩索射到遠處的大樹上,我們兩個立刻飛蕩開去。
    這飛蕩堪比頂級的輕功,很快便將那些未吸入迷藥的黑衣人落在後麵。我雙腳站在地上的時候立刻對胡斐道:“小姐她們怎麼樣了?我要回去救小姐!”
    胡斐拉住我,搖了搖頭,我愣了下,問:“她們沒逃出來?”
    “逃了。”沙啞撕裂的聲音響起,我才多少有了點安心。問道:“胡大哥,真是多謝你!你怎麼在這裏的?”
    他不出聲,我有些愕然地看著他銀色的麵具下深邃卻明亮的雙眼,突然明白了。一字一字問:“是煙雨樓對不對?”
    誰想到他竟然搖搖頭,我這回真的驚訝了:“那是誰?”
    他看我半響,突然從口中吐出兩個讓我詫異萬分的字:“皇上。”
    “皇上?!”我脫口驚叫,“怎麼會是皇上?皇上可是要馮乘衣做他的大兒媳婦,做太子妃,做未來的皇後娘娘的!”
    他隻是沉默著看著我,明亮的眼睛仿佛有一種魔力,我突然就明白了好多事。
    “邀月郡主那件事是皇上在栽贓對不對?馮乘衣也是皇上的眼中釘對不對?皇上根本就不要她們留在這個世上,皇上是要……殺了她們,不對,是要殺了天女!皇上要殺了天女!”我的腦袋“嗡”的一聲,我怎麼會才想通,皇帝竟然要殺天女!所以才會有慶王爺那樣蹩腳的誣陷!才會有今夜的暗殺!
    可是,皇上為什麼要殺天女?就我目前所知,所有人都盼望找到天女,好像找到天女就能實現他們一直以來的願望,為什麼皇上反而要殺天女?如果皇上要殺天女,這麼多年他有那麼多機會,為什麼偏偏選在這個時候?除非……
    除非他也是才知道天女的事情。
    這就說得通為什麼皇上之前還下旨讓馮乘衣選妃,也許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馮乘衣也是天女的候選人之一。
    這裏麵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我不得而知,可是我現在知道,皇上要除掉天女!
    這麼說,我在這個世界裏最大的敵人,竟然是大景國的皇帝!
    我打了個冷戰,突然覺得眼前都是絕望。我不過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小丫鬟,根本不知道這些人背後的一幕幕,更不要說在這種情況下幫助天女了。我真的……還能回家麼?
    突然覺得身上一暖,雪白的外罩已經披在了我身上。我抬頭看向胡斐,他緩緩張開嘴:“不要擔心。”
    我的眼淚就流下來了,哽咽著說:“胡大哥,謝謝你。”
    胡斐什麼也沒說,拉著我就走,我不知道現在能上哪去,隻知道跟著他走,走著走著天漸亮,前麵的胡斐突然停住了腳步,蹲下了身子。
    “胡大哥,你怎麼了?”我驚訝地繞到前麵,見他痛苦的皺著眉,一聲不吭,更嚇了我一跳,連聲問:“胡大哥,你怎麼了?胡大哥?”
    胡斐不出聲,隻是表情極為痛苦,他突然就倒地蜷縮著抽搐,我被他的樣子嚇到了,隻知道問:“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突然想起書裏寫的號脈,雖然沒實踐過,但是現在顧不上這麼多了,立刻將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思索之間竟然心裏明白,他中毒了!
    不可能!我的“迷魂”不會這麼久才發作,也不會這樣痛苦,反而是歡喜才對,他不是中了“迷魂”,那是中了什麼毒?難道剛才在與黑衣人交手的時候中了對方的暗算?
    我這邊著急,看見他突然從口中吐出一大口血來!完全慌了神,眼淚肆虐流下,大叫:“胡大哥!胡大哥!你不要嚇我!”
    他迷糊中突然伸手緊緊抓住了我的手腕,嘶啞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出來,我附耳聽,終於聽清他的話,竟然隻是三個字:“不要哭。”
    “胡大哥……”我緊緊抱著他,在腰包裏亂翻,希望翻到什麼有用的東西,突然聽到身邊一個柔柔的女聲:“你找到什麼都沒用的,他中的是‘煙雨飄搖’,沒有定時服解藥,現在的苦楚又哪裏是一個人能承受的?”
    我一驚,轉頭看去,身旁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女子,這個女子穿著雪白的衫子,領口袖口縫製著雪白的皮毛,竟然與胡斐如出一轍,隻是除了她臉上並沒有帶麵具。
    女子清秀的臉上柳眉深皺,走到我麵前,竟一把推開我,將胡斐的身子抱到自己的懷裏,手裏不知拿的什麼,就要往胡斐口中送。我立刻叫道:“你做什麼?!”
    她看了我一眼,然後便隻低頭凝視著胡斐:“這是‘煙雨飄搖’定期的解藥,他早錯過了服用的時間,難道你想他死不成?”
    我看著她,一咬牙,撤回了阻止的手。她便將那顆藥丸送入胡斐口中,胡斐雖然昏迷,但是這解藥下去以後,他臉上果然沒那麼痛苦了,漸漸變得平靜。
    “姑娘,請問你是……”
    她隻看著胡斐,一張秀氣的臉在月光下說不出的恬靜。眼前的女子不算是什麼美人,甚至沒有馮乘衣的樣貌好,但是那種淡淡月宮仙子一般的氣質真是叫人生畏,我竟一瞬間想起了小龍女。她語氣平靜無波:“我是煙雨樓的人。”
    “不知姑娘怎樣稱呼?”
    “你喚我蘇姑娘就可。”
    “蘇姑娘,胡大哥他——”
    “他沒事,你以後離他遠些便好了。”
    我被她清冷的話弄得一愣,聽她道:“傻小子要來救你,我不要他來,他一定要來,耽誤了服藥的時間,若不是我及時趕來,恐怕他已經死了。”她突然看向我,“你總是誤事的,現在我要帶他回去了,你不要跟來,你若是跟來,我就一劍刺死你。”
    “我——”
    “刺死你,傻小子醒來後雖然傷心,但隻要他以後好好的,他怪我也沒什麼,何況他總不會怪我一輩子的,隻要我好好哄哄他,他又會對我好的。”
    ……這……這女人難不成真的是從古墓裏生活了十八年出來的小龍女?!這樣天真冷漠,仿佛活在另一個世界裏!
    她淡淡看了我一眼,道:“你以後也不要見他了。”我抬頭,竟見她已經抱著胡斐在幾丈開外,白影一閃便越來越遠,瞬間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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