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燈昏月明時 第十章 明珠沉海玉生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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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中國上下五千年,到了想看女人想到臣民家裏的滿洲皇帝才想出了別出心裁的《閱選秀女製度》一樣,這越龍國的太祖入關以來就開始了樂此不疲的選秀,明顯文化程度沒達到清朝,好色程度卻頗為“早慧”。
越龍國閱選秀女,簡單說來就是皇家挑老婆的不公平活動。曆經了嚴格的甚至慘無人道的體檢後,就到了初試。不挑美醜,挑聰慧,用以顯示出皇家重賢不重貌的高尚。由宮中人品高潔,賢淑端莊,德藝兼備,視為天下婦女榜樣的妃子們擔當評委,不挑長相,但看人品和才德。
藝考通過者,複而參加文考或武考。越龍國尚武,不僅皇子年滿十六皆要卸下王子銜,隻偕同不過五人侍候的隊伍浪跡江湖求學三到五載,後宮中的嬪妃也不乏武林高手。像昌祐皇帝至今也頗為寵愛的武淑妃就是不折不扣的江湖俠女。故而,越龍選秀也分武考和文會。
最後通過這一層層選拔的妞會被統一送到最終BOSS皇帝的麵前,任君挑選。這層層選拔中,初審被淘汰的回家也嫁不了好人家,充其量能給士大夫當個沒地位的妾室;二試淘汰的與第一輪的命運有質的飛躍,至少可以做個妾室的老大,做個正房夫人,但若追求公卿王府的話,就充其量是個妾了。至於過了三試甚至“殿試”的,就可以順其自然等著公侯下聘,好運的還會得個欽賜姻緣。
一眾秀女整齊地站在抄手遊廊裏看著又一個淚濕的人兒抱著古琴跑回屋,拉著小丫鬟收拾東西時,陳若兮那已經為聽煩了一成不變的琴曲的耳朵抱不平了。然而無論庭院中的應試者表演多麼不堪,抑或多麼精彩,周圍的秀女們都沒有一絲動靜。她抬頭看看坐在上位的三位判官,果然是個中老手,麵不改色心不跳,閉目靜聽,若不是每曲結束時或者是現場作畫結束時,晃晃手讓下一個上台,還以為已經睡著了。
數不清這是第幾個哭著跑回房間的秀女了,人群裏連歎息都變得吝嗇。音不穩,調不平,情不清,意不明,別說上麵三位曆經層層選拔的磨練,最後活下來並且活得有模有樣的女人,下麵站著的有點造詣的女孩都沒了興致。
陳若兮四下瞟了一眼周圍的秀女,雖然都低著頭,卻掩飾不住眉宇間的緊張勁兒。她感到旁邊上官婉兒的緊張,喃喃道:“不緊張不緊張……”就見上官婉兒嗔怪的瞪她一眼,她心下了然,“還有閑心嗔怒,就不是緊張了。”說著兩個人無聲的笑了笑。且聽掌事嬤嬤高聲道:
“大學士禮部尚書上官青洪之女,琴。”
陳若兮心頭一緊,正感到上官婉兒狠狠的捏了她一下走出去。唉…還是緊張啊。一直靜立其後的杏兒捧著七弦古琴跟上去。陳若兮心下祈禱,卻聽旁邊傳來小聲的調笑:“下一個便是你了,怎麼不怕?”
陳若兮回頭看去,麵貌清秀平淡得可以說掉入人堆裏就找不到的女子,一雙分外討喜的圓眼睛衝她眨了眨。她努力回憶著,並沒有與這位姐姐說過話,怎麼會突然跟她攀談起來?那女子又說道:“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陳家嬌女伏纖柳,多少郎妾情難休。’還有‘神女沐鏡何足堪,陳氏珠淚生波瀾。’說得都是你陳若兮吧。”
雖是問她,卻是肯定句。上官婉兒琴韻悠遠而起,陳若兮想好好聽她彈琴,卻不忍心拂了這雙眼睛的期待,微窘的點了點頭,“都是鄉親們謬讚了。”
“我看未必,你進宮時那一巴掌,還有前日裏的所為,木槿很是欽佩。”她笑得很淺,卻比那看著真誠的笑容真實。陳若兮還來不及她所說的前日裏所為是什麼,就聽她突然煥然想起來對她說道:“我叫齊木槿,年滿十六歲,惠州人。家父隻是一介州牧,不知道你這位侯爺千金可看得上願與我結交?”她問得直爽,卻聽得真切。陳若兮像看到知己似的,左手自然而然拉上她垂於身側的右手。
“姐姐爽利的性子妹妹最是欣賞,談何看得上看不上呢?那些虛的實的,我最煩感了。妹子陳若兮,泰州人氏,比姐姐小一歲多寫,過了秋就十五了。不嫌棄,妹妹我就叫您一聲姐姐吧。”
“嗬,不虧是我看上的女子。果然爽快。看你和上官婉兒交好,還當你和她是一類,性子竟差這麼多。”
“上官姐姐是大家閨秀,自然矜持內斂,但是並非高慢的人。姐姐一定也會喜歡她的。”
“免了。妹妹的好意,木槿心領了。上官家這個緣,木槿不敢高攀。我欽佩妹妹的勇氣,並非與她親近妹妹相關。若偏要推說,就是英雄所見略同吧。”她麵上微笑,目光回到庭內上官婉兒撥弦傾情之韻上,若兮本以為她已沉浸其中了,卻聽她突然說道:“琴音有隙,上官家的琴怎麼會出這樣的差錯?”
陳若兮連忙看庭內的上官婉兒,她並不為琴音紕漏而表現出慌張,全情投入其中,但是額上的冷汗泄露了她心底的慌張。好在三位評委並無人麵色生異,隻有葶皇貴妃臉上有些不悅,眼鋒正四處查看著。
“哼,我最看不慣這些卑鄙齷齪的手段。”齊木槿手下握緊拳頭,眼睛盯著上官婉兒,“上官小姐果然有些本事,處事不驚,確有大家風範。”若兮看著齊木槿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隱隱漏出薄怒,也不再多說。因為庭院內的琴聲已經停止了。
上官婉兒婀娜行禮,麵色不悅的把琴小心遞給侍立其後的杏兒,轉身誰也不看走回偏殿。陳若兮並不懂古琴,但聽齊木槿所言,應該是有人對上官婉兒的古琴做了手腳。她光顧著看上官婉兒了,就聽身後雙溪小聲提醒她:
“小姐,別發愣了。到你了。”
陳若兮連忙走到庭中,虛伏一禮。雙溪輕鬆的雙手捧著比古琴塊頭大不是一一半點的古箏跟著她走進來,死寂的人群中響起了竊竊私語。她正要落指,卻聽皇貴妃道:“陳若兮,你這是什麼樂器?”
“回娘娘,此樂器若兮稱之為箏。”
“你稱之為?”皇貴妃的語氣不善,好在此時響起雲昭儀的溫柔笑聲:“你倒是心靈手巧,還會造樂器?”
“回娘娘,並非若兮會造樂器,是若兮看過一些胡人演奏的樂器,便融合古琴和胡樂畫了琴樣,此琴是兄長和琴師研究製作的。若兮不敢居功。”
“哦?”太後一聽,心裏高興道:“即使毓延造的,快彈來聽聽。”
“是,太後。”陳若兮嘴角帶笑,也不管皇貴妃此時的臉色多難看,無緣無故為何要遷怒於我?難道我就不為上官姐姐不平麼?還道是上官皇貴妃以為是我所為?她想不明白,也不做細想。屈腿坐在琴凳上,雙溪在琴桌上擺好箏,眼睛不經意的掃過箏麵,確認過並無人做過手腳,才放心地侍立其後。
陳若兮所選之曲正是在現代學民樂有些時日都會相繼學習的《漢宮秋月》。此曲雖是崇明派琵琶曲,但以古箏演繹另有一番幽怨之韻味。尤其是陳毓延找人所製的這架古箏,音韻異於現代古箏的純樸之音,憑增一種高雅之氣。將本身哀怨悲愁的情緒表現得更加深邃淒涼,餘音悠長,回味不絕。吟滑按撥間,宮妃幽怨之情景躍然於眼前。千般相思,寥寄片葉,異常憂美。
正是撥按清劃樂轉淒涼之時,偏又來一陣清麗簫音,轉桓箏冷,翠竹幽暖,聊似天邊一片葉,寄予相思枕邊人。讓本是悠長綿恨,瞬間變得香豔,卻又香而不鬱,豔而不俗。期時庭間麵色哀怨悲戚的宮人雅婦麵露潤色,簫聲如邀,久纏不放,讓陳若兮演奏的《漢宮秋月》分外妖嬈。終於尾音將期,簫聲輕飄,一曲似情如詩的《漢宮秋月》悠悠淺去,寧靜中無人轉醒。
陳若兮心底希冀和琴之人能是墨子玉,卻不知心中的這份期待如枯種播種肥田,不知幾時已經滋生心間。她輕輕行禮,準備告退,卻聽到皇貴妃輕淺的歎息道:“娘娘,如此……不合禮法……”
“你可知道這般與人合奏是違規之舉,依禮應立即遣出宮。”太後還未從方才的琴簫合韻之中完全清醒,半寐的雙眼朦朧間仿佛又回到了先帝在世時的光景。那時,自己還那樣年輕,與麵前少女相貌相仿的女子也是這樣悠然撫著琴,與那人無論多遠都能琴簫合鳴。這便是天造地設的佳偶了吧。曾幾何時她是那樣認為的。曾幾何時夢醒了她還睡著。
“民女知罪。”陳若兮連忙拖著抱琴的雙溪雙雙跪下,頭頂低垂。
“請太後娘娘不要怪罪這位姑娘。”
陳若兮感到支在紅毯上的手被一隻溫暖柔軟的手握住,接著就看這好似女子的纖纖玉指的主人,目若晨星攝人心魄,鬢如刀裁墨發柔眉,芙蓉玉麵唇紅齒白,如此美色,竟是位男子!她雙目圓瞪,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美的男…她低頭複又看了一眼他平坦的胸部,男子?!
扶起她的玉手輕輕放開,麵前的少女毫不避諱的驚豔之色他全不在意,隻唇角含笑的轉向麵前的三位婦人。虛晃微伏,行禮仿似流舞,周圍觀看的秀女早已麵色通紅,羞怯難視。這男子容貌讓人心底的罪惡欲望油然而生,都說女子是禍水,這樣的男人卻更勝禍水。
他…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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