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燈昏月明時  第九章 問遍青山翠將寒(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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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若兮好不容跑回儲秀宮,那些左轉右轉沒轉過彎的冤枉路就不說了,路上竟然還下起了夏日裏常見的暴雨。結果進屋就連打了兩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噴嚏。
    “不是凍著了吧?來來,喝點薑糖水。”雙溪說著端來一碗黃澄澄的薑糖水,那股子薑味陳若兮怎麼也受不了:
    “你喝吧。天兒這麼熱,我可不喝。”
    “昨晚上踹被子打噴嚏的人是誰啊?”雙溪扣住她的下巴,就往裏麵灌,陳若兮的內心再次召喚塵香。“小姐哭過了?”
    “沒有。。。”若兮灰者臉抹了臉上的雨水,那張清秀的臉咬著下唇的模樣又出現在她腦海裏。鼻頭酸澀,卻嗅到雙溪身上的淡淡菊花香,雙溪不問為什麼,隻是輕輕摟著她。
    “小姐怎麼像個小孩子似的。還沒哭鼻子就紅了?”她也不說破,隻說著無關緊要的話:晚上的宵夜,下午上官小姐來看望過她,全是不痛不癢的話卻使那張讓她想逃避的臉就變得模糊了。
    那個被杖斃的女子是否也有一個會這樣安慰著她去遺忘的親友呢?若是那時候,在那裏的不是她,不是一個小小的永泰侯的女兒,而是皇貴妃,是太後,是不是就不會……這是陳若兮第一次想要擁有權力,也是唯一一次覺得權力是好東西。
    眼皮越來越沉重,原來是雙溪對她用了催眠法。注意到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癱軟進她懷裏。
    其實若兮心裏是有感覺的,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被雙溪催眠了,她總是在她痛苦的時候,強製她忘記痛苦,無論她是否願意,她隻當是為了她好。
    苦笑,卻已在夢中。
    “謝謝你。”有聲音飄來,卻隻看到朦朧的身影。
    “你是誰?”
    “謝謝你。”她猛然回頭,連朦朧的聲音都聽不真切了。
    四顧張望,依然是儲秀宮的東暖閣,依然是垂簾的紗帳,外間的雙溪聽到響動,輕聲問道:“小姐醒了?”
    陳若兮茫然的看著外麵微明的天色,回道:“嗯,起吧。”
    農曆七月,已經是不折不扣的炎炎夏日,將選秀女的日子定在這樣的日子裏的絕對是後宮裏成天不受寵的妃子發泄變態心理的傑作。
    正午一過,宮女們就把窩在屋子裏挺屍的秀女們趕出房間,在天井集合,按照房間號一排一排列隊站好,站在台階上的李嬤嬤掐著嗓子勒令一幹垂頭耷腦的秀女不許說話不許有小動作,某某宮的某某娘娘要來檢查。完全是軍訓時候的每日一課罰站,美其名曰“拔軍姿”。
    陳若兮站在第一排,本來是有那可憐的一點點屋簷投下的陰涼供她小小偷懶的,但是日頭稍斜,就和大家一樣赤裸裸的等待蒸發。她偷眼看看這些秀女,姑且不論長相美醜,畢竟基因好壞不是她們的錯,哪一個不是細皮嫩肉的娃娃,如此慘無人道的體罰竟然出了軍營進了後宮,這世道……
    正在她腹誹的空檔兒,門口步伐淩亂的進來幾個人,聽腳步聲不像是女人的。她沒敢抬頭看,而且匆忙的把頭低得更低了。卻聽見李嬤嬤的太監嗓子說道:
    “哎呦~我的王爺祖宗們喲!您們怎麼跑到這兒來了!這兒可不是您們來的地方!”
    幾個男人輕聲笑了笑,其中年長的調侃道:“嬤嬤莫要生氣。反正父皇也是要挑她們中的指給我們幾個,我們先自己挑挑怎麼不妥了?”
    就聽李嬤嬤很假很做作的為難道:“您這不是為難老奴嘛~,等一下太後娘娘和貴妃娘娘來了,老奴不好交待啊。”
    “李嬤嬤,你就放心吧。貴妃娘娘定不會怪罪的。”這個耳熟的聲音……陳若兮心中一種厭惡感油然而生,沒錯,是那個世界第一秀(show)男——福樨!
    “皇祖母一向賞罰分明,嬤嬤不必擔心。”麵容清秀的男子說道,聲音沉穩,讓人覺得安心可靠。明明是不認識的人,卻僅憑聲音就給人很安心的感覺。陳若兮對這個聲音的主人有了些興趣。不過沒事跑到儲秀宮看女人的九成不是好男人,難道又是一隻華麗的孔雀?陳若兮轉念一想,還是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六皇子福樨旁邊站著一個儀表堂堂,書生氣十足的王爺,似乎感覺到她的視線,向這邊瞟了一眼,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陳若兮不著邊際的低頭,自然沒有看到福樨嘴角上的弧度。
    “我還當是誰,”陳若兮正心中打鼓有沒有被發現自己偷看,就聽頭頂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這不是若兮小姐嘛!”榮親王一副相見甚歡的表情向兄弟們說道,自然沒有發現身後幾位弟弟臉上異樣的神采。
    我們很熟嗎?陳若兮眉頭輕抖一下,像是落上了髒東西。若是百年修得同船渡,那跟這兩位王爺的孽緣還真是冗長……她心中喟歎了一番,屈膝行了禮。
    這邊廂,姿態柔弱的陳若兮還沒站起來;那邊廂,就見旁邊的某人某氏突然尖叫一聲,在原地轉了三個四個五個或者六個標準的3。1415926倒向剛走向她們麵前的六皇子福樨。福樨靈敏的隻手接住她,但是演技比周潤發還頂呱呱的六皇子還是小小的皺了一下兩道挺拔的眉毛。陳若兮看著,心中無奈,某姐姐,你怎麼能在影帝麵前秀演技呢,跟班門弄斧有什麼區別啊。
    “奴婢失禮了~”無限嬌柔的聲音從大嗓門的某如惠嘴裏冒出來,陳若兮都不知道是該稱讚她皮膚抗雞皮疙瘩性太好,還是應該敬仰她剛才暈倒前的高難度2700度旋轉了,“謝王爺搭救。”
    陳若兮覺得她有空閉目靜聽某如惠在那裏閑扯不如考慮一下自己的狀況,因為某人旋轉力度太大,依靠手臂做螺旋槳,陳若兮被她那完全超過蝴蝶效應的振翅動作生生甩了一胳膊,好巧不巧她剛行禮要直起腿,正處於底盤不穩,上盤歪斜的瞬間,就那麼光榮的陪著她倒下了。倒下也好,然而更加巧合的是她倒下的方向也站著個王爺……
    她真開眼睛望向幫了自己一個大忙的王爺時,準備好的謝禮詞彙全生生嚇回去了。這個王爺居然和墨子玉長得一模一樣!“墨。。。?!”
    她的驚呼像從前一樣被他的大手生生堵住,正聽見頭頂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道:
    “若兮,好久不見。”
    那個微微上揚的尾音是怎麼回事?陳若兮瞪圓眼睛看著他,和平常的自戀裝扮沒什麼區別,永遠是素白紋錦長袍,不同的是,腰帶是皇子的黃腰帶,平時隨意散開的長發現在冠以白玉冠,銀絲寶劍不見了,手指上多了一個紋路精美的翡翠扳指。那成色隻一眼就挪不開眼了,竟是從未見過的澄綠,擱現代必是稀世國寶。因為近在眼前就仔細看了看。
    “怎麼?四弟也認識若兮小姐?”眾位王爺見兩個人的形狀早就投來了異色,榮親王頗有興味的打量著問道,其他人的視線也被他的話引過來。
    四弟?那不就是榮輝郡王福昱了?!墨子玉竟然是皇帝的兒子!難怪第一次見到福祐福樨時覺得眼熟,一個爹的基因啊!陳若兮連拉帶掰的把他的魔爪拽下來。不就是個皇子麼,置於的那麼神秘,連身份都不敢透露。她嗔怪的看著他。
    “說來話長。。。”他剛要解釋,解脫後的若兮搶道:
    “他欠了我銀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噤聲看著二人。墨子玉怔愣的看著她,頗為自負的瞟了他一眼,接著說道:
    “別害羞了,郡王爺~,原來你是王爺啊~。王爺欠錢也得還!5000兩拿來~。欠我的酒錢別想逃了。”她小手一攤,眨著眼睛看著他,分明是在說“不就是個王爺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怎麼?當著自己弟兄不好意思了?”
    “我現在沒有銀子,不如給你個東西先當抵押?”
    福昱看著她那雙狐狸似的眼睛,心想福樨那日的話,該不會他說的秀女是她吧。
    陳若兮臉上浮起奸計得逞的笑容,福昱心下暗叫不好,然而話一出口,覆水難收。從剛才她那雙眼睛就在打那玉扳指的注意,自己怎麼會沒注意呢,真是見到她心裏高興得慌了神了?
    陳若兮看出他的這些兄弟並不知道他還有墨子玉這個身份,而他也不想讓他們知道。他怎麼能一邊當皇子一邊當血蛇堂二當家呢?還是說血蛇堂本就是皇帝禦用的殺手培訓基地?那大當家就是皇帝老子了?她放下這些先不想,當下的重要任務是把那個成色比陳家搜羅天下翡翠而來極品翠玉還要澄綠的玉扳指騙過來。
    “成啊,不過那東西得我自己挑。”陳若兮順嘴說著,實際上已經盯上了他的玉扳指。
    “我身上的東西你挑吧。”福昱雙手背後,挺起胸膛,隻求除了這扳指其餘的她這個珠寶翡翠珍品堆裏長大的小姐能看上眼。
    哼,我要你這個豬頭腦袋你給不給啊?當然我也不敢要。陳若兮狠狠瞪他一眼,大著膽子自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故意把手背到後麵,以為我就不知道你手上有個稀世珍品了?
    他嘴角忽而一翹,罷了,若是她真把這扳指討去,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陳若兮回他一個燦爛的微笑,說道:“我要你手上的扳指。”
    隻聽福昱身旁的眾位王爺一陣抽氣聲,若兮心下斐然,隻見連演員似的福樨的眼神都寒涼徹骨,嚇了一哆嗦。那麼深沉內斂的福樨竟然毫不避諱的瞪著我,然而…她回頭看他,卻笑意更深。
    隻聽福昱爽朗的開口就說:“既然你想要,拿去便是。”說著爽快的退下扳指牽過若兮的手塞進手心裏,輕不可聞的又問了一句:“要不要幫你戴上?”陳若兮臉驟然紅透了,抬眼剜他。
    福昱滿意地看了看陳若兮,回身看了一眼身邊的一眾兄弟,表情駭然,笑意漸收,“福昱這就給這位若兮小姐拿贖金贖回這扳指,各位兄弟先告退了。”
    待老大老二老三點頭了,他才回頭看了陳若兮一眼邁步走出儲秀宮。
    “既然四哥都把扳指給你了,你就趕緊收好,可千萬別弄丟了。”那個剛才被若兮偷看了的王爺溫和的笑著說道。排除了衝墨子玉點頭的三個,再排除掉福樨同誌,這位應該是皇五子忠勇郡王福暉了。陳若兮心裏揣測著,謝過他好意提醒,將扳指收入懷中。
    世人皆知,連皇上都稱皇五子是諸皇子中心性最溫淳善良的,甚至還冠上了古今罕有的名號。這分明是“這麼善良的孩子不能繼承老子的遺誌”的判決書。陳若兮這樣想著,不由有些憐憫的看向一臉溫和笑容的五皇子,明明和福樨一樣如沐春風的笑容,怎麼他的看起來竟這麼真實呢?他見她這樣注視著他,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一下,打開扇子看向別處了。
    “老四倒是動作快,這麼早就把美人預訂了。看來哥哥我得加把勁啊,今年一定得去個老婆回去!”三皇子左昀郡王福禕爽朗的笑道。陳若兮這才反應過來,戒指在現代非比常物,難不成這個時空扳指和戒指一樣?!
    “怎麼?丫頭不會不知道那是老四的虎符戒指吧?”他愣了一下。虎符?虎符不都是調兵的兵符麼?話說剛才財迷心竅的端詳過,好像是有個虎頭在上麵。不是吧?!我怎麼知道你們這裏這麼前衛時尚,連兵符都是RingType的。陳若兮隻覺得天空烏雲密布,這可不是好玩的。自己懷裏揣著人人都想要的軍權啊!
    “越龍皇城的禁軍除了父皇的令牌以外,隻能靠你手裏的那枚扳指才能調動。丫頭,你可別在老四拿贖金回來之前給弄丟了。”大皇子淳親王福承開口說道,“你是不知者無罪,向老四討了。老四既是給了你,就是把他的腦袋給了你。要是弄丟了,可保不準父皇會怎麼處罰你二人。”說著,頗為好笑的看著陳若兮那黑透了的一張俏臉,分明還是個小丫頭嘛,老四這個演得哪一出啊?
    陳若兮聽著,言外之意不就是“小心你的腦袋!”麼?
    她是聽得如站針氈,人人都想要這兵權,若是有心人把它偷了,或者自己不小心把它丟了,不是兩個人都要倒黴嘛!他怎麼能……他怎麼能這麼隨手給抵押了呢,我這個隨手就接了抵押的家夥不會被皇帝老兒隨手給哢嚓了吧?她突然想起來剛才自己盯著他賊笑得時候,心裏正腹誹要他的腦袋,難不成他會讀心術?幾乎是哭腔的自言自語惹來旁人的羨笑:“就算我要,你也別什麼都給啊……”
    陳若兮哭喪著臉,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不容易再世為人,萬不能因為貪財誤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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