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沒人，衛生間沒人，廚房沒人，被子被疊得四方四正，床單被罩在陽台上隨風飄動，吳蠻搜遍了整個臥室，都沒看見那隻又大又重的行李箱。
    池野走了。
    被他氣走了。
    如同一隻泄了氣的氣球，吳蠻悵然若失地摔坐在椅子上。
    手機鈴聲響了，是已經被他判定為失聯人員的吳姝女士。
    “喂？”
    “小蠻嗎？怎麼是這種聲音？”吳姝說，“前段時間手機丟了，我又一直在醫院照顧你外公，就沒能給你打電話，這不，你外公剛出院，我就去買了新手機”
    “嗯”
    “阿野呢？在家嗎？”
    “他……出去玩了”
    “哦，這樣啊”吳姝語調明顯變了許多，遲疑片刻，繼續道：“這孩子現在都知道出去玩了，叫跟著你果然是對的”
    “不是……媽你什麼意思？”吳蠻神色驀地一變，像偶然之間找到了解開謎團的突破口，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從吳姝口中問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媽！你說清楚！”
    “欸？阿野沒和你說嗎？”
    “說什麼？”
    “……阿野父母在去年冬天出了車禍，人當場就沒了，這孩子至今不能麵對現實，以前還挺活潑的，但就是不願意放過自己，硬生生把自己折磨成現在這個樣子”吳姝歎了口氣，“他想退學，我沒同意，就叫他跟著你待一段時間”
    吳蠻不理解，“為什麼叫他跟著我？我又不是心理醫生”
    “你可比心理醫生管用多了”吳姝笑道，“行了，不跟你說了，替我好好照顧阿野”
    電話掛斷，吳蠻又變回接電話之前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吳姝說得話和池野在山上說得那些話，包括池野看著自己的眼神，就跟放電影似的一遍遍地在腦海裏回放。
    他深吸一口氣，抱著僅存的一點希望，拿起手機給池野打了一個電話。
    “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
    僅存的希望也破滅了。
    就在這一刻，吳蠻很想把那個在山上口是心非的自己掐死。
    也是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池野那句”沒有我們了”是什麼意思。
    吳蠻回到駕校上班是在池野離開的第三天，孫思奇跑過來問他池野去哪了，吳蠻沒說話，後麵連王小煥都來問他。
    吳蠻用力搓了一下臉，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王小煥問，“他不是住在你家嗎？”
    “對啊，到底怎麼回事，還有你這三天幹啥去了”
    吳蠻有點喘不上來氣，心髒仿佛被人攥住，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
    三天，整整三天，他就像一隻無頭蒼蠅在這個城市裏橫衝直撞，學校裏，電競館裏，還有街邊的深夜小食堂，他把能找的地方全找了一遍。
    也曾想過池野是不是回家去了，可後來給吳姝打電話，電話中他裝作隨口一問，吳姝沉默半晌，隻說了一句不大清楚。
    “阿野離家出走了，我現在找不到他”吳蠻臉上沒什麼表情，除了說話聲音有點啞，王小煥和孫思奇看不透他的真情實感。
    “什麼情況？為什麼離家出走？”王小煥漂亮的眉毛輕輕往上一挑，揮手就是一巴掌飛在吳蠻胳膊上，“你是不是欺負人家了”
    孫思奇不可思議看向吳蠻，“你真的假的？”
    吳蠻的喉結輕輕地動了一下。
    這時老李頭從三人身邊經過，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吳蠻總覺得老李頭看著自己的眼神不大正經。
    然後他就聽到老李頭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我還以為關係有多好，原來不過如此”
    吳蠻眼皮狠狠一跳，下意識問：“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電話都打到劉總辦公室了，你還問我什麼意思”老李頭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拿人家當個寶，人家拿你當傻子”
    說完這人就走了。
    孫思奇站出來，“這老頭在說什麼？莫名其妙”
    話音未落，就見吳蠻黑著一張臉龍卷風似的從他身邊走過，王小煥在後麵怎麼叫他都不應。
    辦公室門毫無預兆地開了，劉晉掀了一下眼皮，“來了？”
    “劉總，池野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吳蠻走進來，開門見山地問，“他說了什麼”
    “我以為你知道”劉晉語氣不大好，“不是我說你吳蠻，關於你的私事我一概不想知道，我隻要求你把工作做好，別把感情帶入工作中這句話我很早以前就說過，結果你是怎麼做的？”
    吳蠻的心開始不斷地往下沉，他預感接下來劉晉要說的話是他絕對不想聽的。
    “池野要退學，我沒同意”劉晉說，“我叫他明天來一趟，有什麼問題當麵解決”
    吳蠻瞳孔驟然一縮。
    “什麼？”
    “他越過你，直接把電話打到我這裏，我想你倆之間應該是有了什麼矛盾”劉晉頭也不抬，“明天他來，我希望你能和他談談，如果還堅持退學，就從你這個月的獎金裏扣”
    “……”
    走出辦公室，吳蠻頭疼得按了按額角。
    孫思奇和王小煥一直在門口等他，見他出來，立刻圍了上來。
    “怎麼說？”
    “池野要退學”這短短五個字，吳蠻需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把它說出口。
    池野那個孩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