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文侯宅第謝昭徐徐吐出一口氣，雖然自始至終文侯對他都很和善，謝昭還是感到活像徒步翻越了重山般辛苦。一輛青布小車停在角門，拉車的兩匹白馬豐姿神駿，項上都天生一縷紅鬃，煞是難得。謝昭的腳步敏捷、輕盈，這是多年行伍生涯養成的習慣，離車還有丈餘時，卻見簾子一掀，從車裏鑽出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笑著拱手道：“大人出來的比預計得要快些。”
    “事情出人意料的順利，”謝昭頷首苦笑，“還得到了額外的賞賜。”
    “可是一對雙生姐弟嗎？”年輕人揚眉問。
    謝昭吃了一驚，麵上不禁一沉，卻問：“你何以知之？”
    年輕人自覺失言，吐吐舌頭，解釋說：“文侯風雅，向來隻以美酒、美人賞贈親友。前些天長公主拜望文侯，回來說見到了一雙極善歌舞的孿生子，心裏很喜歡，腆著臉麵開口討要，文侯卻說，他們是為貴客預備的厚禮，不能輕易相贈。我琢磨著，能被文侯視為‘貴客’，不惜拂了長公主之意的，也隻有貞侯您。”
    聽罷這話，謝昭淡淡一笑，說：“請上覆長公主，倘若文侯俯允，昭今晚便將這桃根、桃葉送入公主府上，哦……”抬眼望望這青年，撲哧失笑道，“也就是你府上。”
    這年輕人，姓啟名禮，乃是帝君的東床快婿、長公主李蕈的丈夫。若論身份，還在謝昭之上。可他總角之時便多蒙謝昭看顧，烈侯之亂裏更身受謝昭救命之恩，因此，盡管貴為帝婿，他對謝昭總是畢恭畢敬，儼然一副家臣模樣，一貫謹言慎行的謝昭對此也不避諱。
    “行了，回去吧。”謝昭入坐車內，一手扶起布簾道。
    啟禮持鞭勒韁，回頭笑道：“隻怕大人這頓晚飯，無法與羞紅姑娘耳鬢廝磨了。”
    “哦……方才有人來？”謝昭身軀前傾。
    “魏王來了。”
    “……呼，你小舅子嘛。”話雖隨和，啟禮卻從謝昭低沉的聲音裏聽出他內心的波瀾。帝君一眾子嗣裏，現下成年的有四子一女，謝昭曾不止一次對啟禮抱怨說：他寧可聽皇長子李徽講一天佛、陪皇三子中山王李沛畫一天山水、與皇四子梁王李展義下一天棋，也不願和皇二子魏王李景吃一頓飯。
    “魏王原本是來拜望文侯的，聽說大人在裏麵，就沒再進去，隻讓我轉告大人，他今晚在金穀樓內設了家宴，請大人賞光。”說話時，啟禮將馬鞭輕輕落下，已把車馳向金穀樓的方向。
    “……倘若說我身體不適呢？”謝昭沮喪地問。
    “魏王必來探病。”啟禮忍著笑回答。
    “哦……家宴的話，能帶上羞紅一道去嗎？”謝昭還在“掙紮”。
    “羞紅姑娘生性剛烈，見到魏王，說不定當場便要發作……”
    其實用不著啟禮提醒，羞紅與李景有不共戴天之仇，以至於謝昭每次與羞紅吵架，都忍不住想：她對我尚且如此不善，若邂逅魏王，豈不天塌地陷？
    “大人快去快回吧。”連啟禮也同情起謝昭來了。
    “嗯……你告訴羞紅我晚上不回去吃了，但萬不可說是魏王請我。”謝昭無可奈何道。
    “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