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一夜隻為了擺脫些什麼，不想撈起杯底的一縷月光，卻更是思念。
    桌沿歪斜的酒壺，滴答滴答的外泄著殘餘，在光鮮的地毯上留下一灘水漬，來證明有個愚蠢的人，一夜未眠。
    晨曦破曉，稠密的雲層高掛，灰蒙蒙的竟還是與昨日無什麼差別，都是一副欲雨的趨勢。
    略略抬首，劇烈的疼痛感襲上。搖了搖頭起身，看來自己任性過頭了。
    輕挑琉璃珠簾，一陣哐當，驚起了垂首忙碌的小闌，見自己隻著件中衣，忙拉起榻上的圓盤暗繡梨花外衣給自己披上，那臉上怒叱模樣，真真有點小管家婆的樣子了。
    “就算如今是盛夏，小姐也不當如此糟蹋了身子骨。”
    “嗬嗬。。。”見她如此，心情大好，便笑出了聲來。
    “小姐，瞧你這會兒，夫人要是見了，指不定又要嗬斥下人們照顧不周。”她將自己推到鏡子前，又是叉腰又是皺眉。
    見她如此這般，便也上心了些，轉過身子一探究竟。卻不想那鏡子中人，眉眼輕蹙，顏色堪比紙慘白，微合的眼角下一片陰影，真是好不憔悴。
    心內苦澀，為了一男人這樣，值得嗎？捫心自問自己，何曾為誰如此。
    “今日畫個淡妝吧！”我啞聲對身後的人兒說，心情一個低潮，在鏡前落坐。
    點絳唇，描秀眉，用那豐富而豔麗的顏色來覆蓋消沉，這便是作為女子唯一的好處。
    繁瑣的風，揚起層層窗紗。昨日過猛的雨勢，直打的窗下枝繁葉茂的樹幹，壓彎了腰量。
    突地憶起二六年華，自己親手深埋的梨花釀，封存多年隻為了他日姐姐和雲慕軒結親之時，當做賀禮奉上，以表自己祝福之情。
    卻不想，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又何必再苦守一腔空寂過活下去。便喚來小闌一同去萃銘園，將酒壇挖開。
    未幹的雨水，參雜進厚重的泥土，一處處泥濘，連帶著空氣也嗅著濃重。
    當鏟子刨開土層，越是往下心也越是沉重了，一條條溝壑延伸著的地兒，像是在心口上淩遲的痕跡，深深淺淺一條挨著一條。
    掰開壇子上殘留的泥土，對於滿是汙泥的羅裙繡帕不作他想，隻是緊緊將那酒抱在懷裏，一遍又一遍輕拭封口上的汙泥。當揭開封口，梨花香氣沁入心脾，濃醇的氣息直叫人一陣恍惚。
    “小姐，這梨花釀可真香氣撲鼻啊！”小闌讚道。
    “如今空有梨花香，又當如何呢？”能與自己對酌的人，已經不在了，所幸將這梨花釀贈與梨花仙。
    暗自想著，便是順手將其澆灌於梨樹，不想被一雙手托住，隻溢出一兩滴，最後融於黃泥。回首一看來人，竟是堯湛，暗暗吃驚，昨日他定是看見自己那破敗樣了吧？
    “堯某尋香而來，小姐若是不喜這醇釀，便贈與在下一二，何苦這樣糟蹋了一壇好酒。”他單手一提接過自己手中的壇子，抬手便是一口入肚，倒是爽朗之人。
    “堯公子既然喜之，便予你就是。”我輕啟唇角淡說，理了理早已雜亂的衣裳，提步便像不遠出一涼亭而去，也不管身後的堯湛是否跟上，隻自顧自走著。
    待於涼亭而坐，便有丫鬟小廝端來小菜一一擺上，一時原本空曠的花崗岩石桌漸漸滿上，想來定是小闌去吩咐的，這丫頭真是越見靈敏了。
    不等我邀請，那堯湛已放下佳釀，毫不客氣抓起銀筷，將桌上的食物一一嚐個遍。真不知道當初自己為何第一次見他，便把他列入儒雅一族，這如今看來便也不是那樣的，暗自好笑他怎可如此隨性。
    “這姚莊的廚子可趕上禦廚了。”淺嚐完畢，放下手中的筷子，他說。那勾起的唇角，倒是連那十五的月輝也要黯然失色。
    我也不惱，隻是淡笑，示意小闌將我們各自麵前的杯子滿上，一托杯子淺瑉一口，鮮甜順滑入喉。
    “這梨花釀本是嫣兒釀來做賀禮之用的，不想今日已無那用處，隻此一杯入了肚裏，其他便予公子帶回去吧！”放下空杯，抬起眼角直視對麵那人。
    他像是明白什麼似的，點點頭也不問賀禮原由。
    “小姐可是想好要與堯某去燕汐宮。”這一問來，自己倒不知如何回答他，畢竟娘親和爹爹並未和自己談起這件事情。
    “昨日聽聞公子說起，倒是向往，隻是不知家母、家父意見。”如果能夠離開這個讓自己透不過氣的地方，去見識見識外麵的世界，自己是不是會舒心一點。
    “城主定是同意的了，這就要看夫人。”
    就昨日爹爹和娘親吵架之事，怕是和這事相聯係的吧！這姚莊看似安寧的，可是誰知道它會不會有那麼一日反噬所有事情。
    暗自苦笑著起身，背過身子看那一湖荷綠，安靜無波心卻是隱隱不安。
    和堯湛隨意嘮叨些瑣碎後，便告知不適先行離去，因為心中那忐忑，牽係著自己觀景座談的心思，所幸就回去好生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