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七十一章 花飛簾外憑箋訊,雨到窗前滴夢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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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城中難得這般熱鬧。
鑼鼓笙簫聲中擁擠著兩道百姓的紛紛議論,一大片人爭相踮起了腳尖伸長了脖子,隻求能多看一眼新鮮的狀元、榜眼、探花,高樓之上亦是站了個水泄不通,望著還隔著些距離的三位紅衣男子便開始品頭論足,言談間甚是滔滔不絕。
“你們聽說了沒?此番三甲俱是皇上親自圈閱的,日後定會是朝中不得了的人物。”
聽著那人滿滿的羨慕,坐在案前正自在品著香茶的紫衣男子似乎有所嘲諷的微勾出淡淡的笑,鬢邊細碎的發貼著尖削的下巴,雖穿著簡單的衣飾,卻也掩不住他眉宇間橫陳的英氣,隻是那唇邊似笑非笑的弧度令人倍覺難以親近。
練就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這不正是天下書生畢生的追求嗎?
“這算得什麼!我這兒可是有一條大消息,隻怕你們都還不知曉。”
男子微頓,目光落在了前方正哄鬧著的人堆裏,隻見那人在眾人催促聲中得意地開了口,“你們都未見過狀元郎的廬山真麵目吧,我可是見過一次,可真是——”
見他故意停了口,底下早已是鬧騰不已,一人按耐不住跳著大喊,“可真是什麼,該不會狀元郎是個醜八怪吧!”
聞言眾人哄然大笑,更有人接著道,“說不定待會進了宮,皇帝看著了真麵目便直接嚇暈過去了,那可真是熱鬧極了。”
男子哂笑,修長的指尖來回撫著杯沿,神情中幾分思量。
那人正想張口說話,欄杆那邊突然熱鬧起來,仔細一聽,鑼鼓聲近在耳邊,翹首以盼的三人正從樓下行過,眾人沒了心思談笑隻紛紛簇擁著過去了。
“這哪個是傳說中奇醜無比的狀元郎?”
“為首的自然是金科狀元了,瞧好了,過來了……”
執杯起身來到欄前,男子麵上透著與眾人大不相同的不以為然,隻不過是幾個書生而已,何德何能如此興師動眾?
隻見街道兩邊人群湧動,雖有隨從開路,隻剩得一條道可通過,而馬上的人,穿著鮮紅的錦袍,胸前戴著紅花,所到之處俱是一片沸沸揚揚,卻在照見為首馬上的男子後陷入了一陣靜默。
那是怎樣的人啊?
握著杯盞的手一顫,男子看著那緩緩從樓下經過仿若不似俗塵人世的紅衣少年,專屬於書生的蒼白臉頰卻透著攝人心魄的清華,雖不言不笑卻仍是一身可親的溫潤,即使置身寒冬時節亦是令人如沐春風。
恍惚間憶起幼時背過的美麗女子。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近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人世間的美色大抵也不過如此吧?
看來父王待會真的會“驚”一下,隻不過是驚喜的驚吧……
“真是可惜了,這般好的容貌,怎會是個男子,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你個癡漢,才瞧了幾眼難不成就發起相思了?”
聞言那人麵上止不住漲了個通紅,在旁數人捂嘴而笑,樓上聽著更是捧腹大笑,趙衡翼低垂著頭貪看那容顏,卻隻瞧得見那抹紅色的背影,心中不免起了幾分悵然。
推開了雕花木窗,映入眼簾的是滿庭靜謐的清輝,徘徊在鼻間的幾絲淡淡花香驅不散趁著夜深人靜彌散在心間的悵然,而隱在悵然薄霧後的永遠都是那張清華的臉龐,隔著不遠卻總是難以觸摸。
可惜……
那路人道出了自己的心思,也成了這幾年來心中揮之不去的芒刺,得不到總是會教人更加渴望得到,越是難得到越是拚了全力要得到,哪怕付出的是超出自己所能負荷的。
隻是千般追逐,他的真心又在哪裏呢?
自認的自持和冷靜在他麵前總是潰不成軍,那原就脫離掌控的情感在天香樓意外得到護身符之後更加的瘋狂,查清了沈家與陶紹安的恩怨,便迫不及待地請了他來表明心跡,卻換來了不歡而散,那日他的錚錚鐵語仍縈繞耳邊,心中越見厚重的沉重。
斑駁的燭光朦朧中隱隱照出房中的飾物,錦塌軟衾,熏香暖玉明明是好眠的深夜卻站在風口望月興歎,這般風花雪月原是不該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裏的,趙衡翼暗暗歎了一口氣,略有些自嘲地扯出一抹無奈的笑,這種改變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
那些曾經引以為傲深深盤踞在心底的冷靜和自持去了哪裏?那意氣風發的雄心壯誌又去了哪裏?一心隻關切著那個清華無雙的男子,究竟是怎麼了?
目光忽的落在了案上擺放端正的筆墨紙硯上,雙眼禁不住的眯起,趙衡翼眸中閃過幾絲光彩……
拾起墜在地上的幾縷青絲,宋惟君細細放在匣中收好,目光不經意掠過一方鏡中的自己,齊整的束髻,端正的麵容,唇角淺淺掠起的線條,看上去與往日並無差別,隻是蒼白的臉頰泄露了少許的疲憊。
許是昨夜少眠的緣故吧。
無奈著笑了笑,宋惟君起身往外去了,剛拉開了門扉便瞧見正低頭看腳尖的卓衣,不覺一陣悶笑,“你這是在做什麼?我可沒罰你一大清早在我房門外發呆。”
“……少爺,這是八王爺送來的信,你要看嗎?”
聽著他小心翼翼的語氣,宋惟君淡淡一笑,接過那信拆開一看,卻有些愣住了。
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雖隻短短一句話,卻仍可見其中的分量。
“少爺……少爺?……”
“明哲呢?”將信紙收進袖中,宋惟君隻笑笑著往前廳去了。
“淳於公子天還沒亮就起來了,方才已進宮去了。我瞧著好像很緊張呢。”卓衣原是有些好奇的,隻是少爺不說,自己也無從可知,隻得跟上他的腳步漸漸去了。”少爺你不要笑啊,卓衣說的可都是真的,淳於公子可是摸著黑起來的,一個人也不知在廚房磨嘰什麼……”
花架上開到荼靡的花遮蓋了兩人越行越遠的身影,金黃的日陽穿透空隙照了進來,伴著清淺的風,灑下滿地破碎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