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章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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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宋大人到了。”
聞言端坐在堂上身著絳紫便裝的男子唇邊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抬首便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形,麵色淡定得讓人心靜。
“拜見王爺。”宋惟君揖身。正堂富麗堂皇,雕飾著祥雲吉鳥圖案的柱旁立著官製巨瓷瓶,色澤瑩白圓潤,一看便是精品,稀疏地插著幾枝紅梅,豔麗得突兀,令宋惟君幾許不適。
“尚書郎請坐。”趙衡翼眉目間頗似皇帝,隻是年歲輕些,更顯風流之態,星目從他蒼白的臉上掃過,“又清瘦了不少…難不成戶部隻有你一人,怎獨你消瘦?”
堂中人已俱去,他的關心聽起來透著幾分的曖昧,宋惟君不動聲色地笑道,“承蒙王爺關愛…大將軍別來無恙。”
“尚書郎真是大忙人,請了三次才肯賞臉。”軒轅城康閑閑地看著他,語氣中不乏譏嘲。隻是心中一直壓著的情緒如何再藏得下!自從那日墨雲齋後宋惟君與南宮變來往密切,幾次目睹兩人有說有笑相伴而行,怎叫人不介懷!“本將軍一直以為尚書郎是個君子,現在看來隻不過是個舉棋不定以觀風勢的小人物罷了。”
就因為這張臉嗎?就是因為這皮囊讓南宮變的態度相差如此之大嗎?這三年來,自己放低姿態隻為博得她的歡心,可到頭來隻換到她極盡能事的冷嘲熱諷和嗤之以鼻!而如今,卻又如此待著眼前同樣識破她女兒身的男子!
憑什麼!絕不能忍受!
宋惟君麵色平靜,“在下從未自詡過是君子。”
話一出口便引來軒轅城康側目。
“哦…這話倒有趣。”趙衡翼笑開了。
偶爾做做這俗氣的口舌之爭的宋惟君倒也可愛。
“下官一向對所謂的‘君子’敬而遠之。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君子一行,不敢高攀。”宋惟君聽見自己的聲音,冰冰脆脆的,好似冰水浸淋過一般沒了溫度和韌性。
一時間氣氛破至零點,趙衡翼看他依舊蒼白的臉頰,坐了好一會兒這堂中的暖氣還是溫暖不了他,取過案上裹著貂皮的紫金暖爐捧到他麵前,“凍壞了可不好。”
軒轅城康這才聽出他話中的關切,不緊皺眉,看來這天朝富貴裏出的龍子龍孫都與尋常百姓嗜好大不相同,當然還有那一位與八王爺同胞的哥哥…
“八哥!”
門“謔”地被推開,打破原本的靜謐,一抹粉紅色的倩影現於門後。
“羽兒?”趙衡翼看清來人後微微驚詫,收回手,下意識地看她身後長身玉立的男子,“皇兄!”
“自家兄弟,不必多禮。”身穿便袍的趙墨行趕緊說道,斷了他的禮數,“哦,城康和尚書郎竟也都在…看來這王爺府好熱鬧…”
宋惟君微皺眉頭,起身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四哥,他是誰?”剛過並笄之年的趙羽,仍顯稚嫩的容顏卻掩不住的嬌俏動人,一雙大眼睛含笑著看向身旁的趙墨行,“竟比七君更風流。”
“戶部尚書宋惟君,記住了?”趙墨行笑笑著拍去她肩處的雪子,“羽兒吵著要出宮看你,朕是管不住她了,隻好放任著她大病初愈就出來受涼…越發沒規矩了。”
雖是責備卻全無嚴厲之態,反倒流露出淡淡的不舍和無奈。
“羽兒還小,自然少不了任性。”趙衡翼看她調皮地吐著舌頭,不禁失笑,又見堂外剛進來的兩人,“羽兒好大的麵子,竟連侍郎和太傅也一並同來。”
南宮變目光嫌惡地略過軒轅城康,卻在觸到宋惟君時微微吃驚,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還和這兩人湊在一起…
一個是當今皇上的同胞親弟八賢王,一個是位高權重的大將軍兼摯友,一個是執掌戶部巨靡的尚屬,這三人聚在一起可真是透著說不清的怪異,令人遐想無限…
“我就是想出宮,宮中雖好卻不及在外自由。”趙羽盈盈含笑,“你們一個個的都是自由之身,哪知我被宮規束縛得多慘!”
趙墨行被她誇張的表情逗笑,“朕可沒少見銅雀在那廂叫苦。”
陶璟虛看著眼前嬌笑如花的小公主,一陣感慨。如果她不是公主,如果她隻是平凡的女子,或許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聽聞皇上已停戰修和,應允了和親,不知臣的消息是否屬實?”
趙羽聞言一怔,呐呐地看向笑容瞬間僵住的趙墨行,心中便有了答案,黯然了一張俏臉。
“如今連戰皆捷,正是一鼓作氣破敵之時,怎可輕易休戰言和!”軒轅城康一向隻知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既然戰事皆捷,付出了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怎可收手!
南宮變將趙羽的反應盡收眼底,微微憐惜之後便是安心,與其欲斷不斷反受其亂還不如徹底斬斷,死了任何的退路!
趙墨行暗惱不已,但很快掩飾起來,目光落到麵色淡定的白衣男子身上,“尚書郎覺得呢?”
宋惟君感覺到眾人將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遲疑了一會,才緩緩答道,“謀大事者,須遠慮。戰爭、和親都隻是輔佐成大業的手段。無所謂的對錯,適時宜機便是了。”
好個尚書郎!
“這話真是有意思。”趙墨行突來了笑意,這個瘦瘦弱弱的江南書生一徑躍為父皇跟前的紅人已是令人刮目相看,更何況,這幾年他在朝中左右逢源,順風順水得很。“看來有機會朕真該多向尚書郎討教討教。”
“臣不敢。”宋惟君低眉。
仿佛話題起的不對,一時間整間堂中靜謐無聲,靜靜的,靜靜的…
“你們又在欺負羽兒了。明明知道我最討厭這些個國家大事了,四哥一天到晚忙著就算了,朝中這麼多的大臣也沒片刻安寧。羽兒可是極樂主義,不管那些是是非非的,痛痛快快玩一番才是正經事。”趙羽嘟起紅唇,不滿地看著一臉無可奈之的趙墨行,“所以,我們去堆雪人吧。算是羽兒送給八哥的禮物。”
“這禮我倒是第一次收。”趙衡翼淡淡一笑。
“所以,羽兒更要送啊。”趙羽笑得更開心,剛拉起趙墨行,似乎想到什麼事,急急轉身看向陶璟虛,“先生,要是回宮了太後問起,你要記得說四哥深入民間,體察民情去了喔。”
“羽兒又胡鬧了。”趙墨行笑她的玩世不恭。
“這怎麼能說是胡鬧呢。難道民間百姓就不堆雪人了嗎?”趙羽揚起精製的下巴,振振有詞道。
趙墨行哭笑不得。
陶璟虛笑笑未語。
“好了,我們走吧。”趙羽燦爛一笑。
南宮變見眾人都出去了,宋惟君卻仍愣在原地,不禁上前問道,“禪泓?”
“…七君…”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宋惟君輕揚唇角,“她就是玉蘿公主?”
“…嗯。”南宮變猶疑了片刻才回答。
這樣的女子,即使沒了公主的身份,也是惹人疼愛憐惜的。生在帝王家,得了錦衣玉食,得了眾人的捧愛,卻依舊如塵世間的浮萍,去向未明,方向不定。
到底是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