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生歸來覓何處 第八章 生死兩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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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落瑛城呆了這麼多天,轉眼也已半個月了。寞傑和邶堯現正收拾著馬車,我和姐姐則在打點一路上需要的物品。事前寞傑曾叫老伯不要聲張,不然打妖英雄要離開,城裏的人指不定要來個十裏相送呢!倒是穹無和樂恬讓我很是不舍,相處了這麼多天,說沒有感情是假的。
“姚大哥,不如就和我們一起走吧,多些人總比你們兄妹倆方便,起碼也互相有個照應不是?”我接過穹無幫忙遞過來的包袱問道。
他微笑著擺擺手:
“不了,若佑妹子。我何嚐不想與你們一道呢?可惜我與樂恬還有要務在身。你放心,若是有緣,日後定會相聚的。”
“如果沒緣呢?那我們不是再也見不到麵了嗎?哥,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樂恬不依不饒地扯著穹無的胳膊大叫。
我揪了揪她:
“樂恬,我們怎麼會沒緣呢?要是沒緣的話,咱們這些人就不會遇到了。說不定分開後會三天一小遇,五天一大遇,年年都相遇!”我搭著她的肩膀,作哥倆好狀,“我們就是打死都要相遇著再咽氣的一群人!”
話剛說完,一個大掌向我腦門掄了過來,而後,寞傑收掌說道:
“可以啟程了。”
我還暈乎乎的,耳邊隻聞:
“一路保重。”
“後會有期。”
等我回過神來,馬車已離客棧十五米遠了,但還可以看見樂恬拚命揮動的小手。腦門現還火辣辣的,我掀開門簾,對著駕車人道:
“你看,我額頭還留著大手印,下手這麼狠,都不懂得憐香惜玉,謀殺啊!”
寞傑也不看我,聲音悶悶的:
“以後不許再說那種話,記住,我們都要好好的,幾個人出來,就該幾個人回去。”
“嗯……好。”我第一次看見寞傑有這麼嚴肅的表情,好像真會出現什麼大事似的。
邶堯亦麵色不善:
“若佑,外麵風大,進車廂去吧。”
“知道了。”
我轉身拉上門簾,端坐在姐姐對麵。她今天都不怎麼說話,隻是發呆,也不看我。
“姐姐。”我用手在她眼前晃著。
“嗯?”又是一副無神狀。
“發什麼呆呢?怎麼今天大家都怪怪的。寞傑、邶堯不正常,連你也是,一個兩個都這樣,你們到底怎麼啦?”我皺眉叉腰吼著。
她輕笑,但笑容怎麼看怎麼不舒服,冷冷的:
“妹妹,你想太多了,今天陰天,許是影響心情了,別多想,啊。”她拍了拍我的背。
但願如此吧!我拉起窗簾向上望,今天的天氣還真不怎麼好啊,陰沉沉的,偶爾一群大雁飛過,再無其它。
馬車在不平的路上顛顛簸簸的,突然“籲”的一聲停下了。
“別下車!”寞傑在外麵大喝。
出事了嗎?我偷偷地瞄著窗子的一個小角,不算寬闊的道路上佇立著倆人,他們的打扮……他們頭發並不全綰上去,隻用黑色發帶束住上麵一半,另一半耷拉在肩上兩側,一身黑色緊身衣,外麵全都披著一條大大的紅色布,從肩上纏三圈,最後垂在左肩,靴子均為棕色,不同的是,左邊那個靴子上繡的是祥雲環繞的“二”字,右邊那個繡的是土地形狀的“三”字。顯而易見,他們是玄教的人。不過,這二人此為何來?邶堯和寞傑的臉色從剛才就不是很好,難道,他們這趟出宮和玄教有關?
“二位皇子,今天怕是多有得罪了。”左邊那人雙手抱胸,麵無表情地說道。
寞傑冷笑:
“雲使,門麵上的話就不必多說了。玄教五使,這一次派出了你和地使,還有什麼得罪可言?今日一戰,在所難免。隻是我想不通,這一路上我們並未透露風聲,你們怎麼會這麼快知曉我們的方位?”
“倘若我玄教連這點本事都沒有的話,又談何忠心護國!”地使出聲,可他的嘴卻沒動,聲音是從腹部發出的,他距我少說也有八米的距離,但話語聽來渾亮清澈,足見此人內力一斑。
“忠心護國?嗬,陰正離能忍到今天已實屬不易,招招棋子,招招計,若不是達到了某種目的,他又怎會動殺念?”邶堯看向寞傑,“三弟,我們出行至今,怕隻是在替人謀路吧!”
“管他什麼謀不謀路的,今天,我非得殺出一條血路!”寞傑盯著來人,眼神放光,接著,破祈出鞘。
天空陰沉到詭異,路上隻餘我們幾人。路旁,樹草均枯,落瑛城的繁華恍若昨夜秋夢,現在這裏隻剩寒蟬淒切與無邊落木蕭蕭下了。
我曉得悠冥訣是寞傑最有力的後招,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是不會用的,除了上次與邶堯比試,我再沒見過。但今天,當他喊出那三個字時,我知道,我們的劫來了。
雲使和地使使的都是圓月彎刀,隻不過刀柄用鐵鏈綁著,伸縮自如。此刻在我眼裏,這二人比起一晨有過之而無不及。
雲使手執彎刀迅速向寞傑襲來,但在快至跟前時,人卻突然憑空消失了。
“小心左邊!”我大叫。
寞傑聽後,立即揮舞破祈向左劈去,怎料剛好與彎刀相遇,火花迸發,連帶著周圍一丈內的土地都炸開來。馬兒受了驚嚇,開始不聽使喚地亂竄,最後衝進了他們二人的較量中,幸虧姐姐抱緊我才不至於跌出車外。這麼一衝撞,寞傑因為擔心我們這邊不由得分了神,長劍斬向韁繩,馬兒自由地奔向遠處,車子前傾,我與姐姐二人滾了下來。那雲使怎會放過如此絕妙機會,彎刀朝寞傑一砍……
沒有如預料中的淌血,千鈞一發的時刻,我扔出月石,形成結界保護了他。接過下落的月石,它已成鞭。
雲使輕蔑地笑了笑:
“下次,可就沒這種運氣了。”
再看邶堯那邊,他也不輕鬆。地使的攻擊看起來緩慢,但每招都可謂“重、狠、準”,邶堯與他打鬥至今,漸漸落了下乘。寞傑見情況不妙:
“悠冥訣!”
破祈在紅光中幻化成雙刃,他身影飛起,雙刃破祈在寞傑手中快速旋轉,紅光慢慢形成一個光圈,那圈愈來愈大,紅光變得比血還腥紅,邶堯收勢,逐漸向我們這邊靠來。雲、地二使見狀倒也不慌不忙。他們一左一右地把鐵鏈拋出,二鏈互相纏繞,彎刀尖部構成一叉形。這時,悠冥訣已成氣候,破祈放慢轉動,寞傑雙目緊閉,口中默念:
“破!”
頓時,那紅圈掙脫破祈的控製,由上方向雲、地二使攻去。而彎刀在他們二人的用力一拉下,火光四濺,那火光閃現出剛才兩刀形成的叉形,不過這個叉更像一個牢籠,紅圈遇上籠時,勢均力敵,可隻消半晌,悠冥訣竟被籠包圍了起來,空中就像飄著一燈籠似的,勝負已分。我站在一旁冷汗如雨,難道今天真要葬身於此不可?我要這月石鞭又有何用?罷了,隻恨自己沒本事,空有器而無藝!
“哈、哈、哈……傳聞三皇子的悠冥訣乃不敗之術,今日一見,原來不過如此,不過如此啊!”雲使放聲大笑。而後,他彎刀砍向空中的“紅燈籠”,一瞬間,光芒接天,邶堯趕忙揮出助祈形成劍牆,因為紅光太盛,眯眼前,我好像看見地使扔出彎刀,他意欲何為?劍牆抵擋的能力不過一會兒,寞傑和邶堯以身護在前麵,好讓我和姐姐往另一方向跑,落瑛城是不能再回了,這次,隻有聽天由命,任天安排了。
“轟隆隆……”天空打了聲悶雷,快下雨了。心裏的壓抑不自覺的被放大了好幾倍,我抓緊姐姐,卻發現她的手濕濕的,冰冷無比,剛想開口……
“你以為你們今天逃得了嗎?”雲、地二使落至眼前。
地使伸手向我這方:
“把手上的鞭子交出來!”
寞傑和邶堯緊隨其後,擋在我們前麵。我捏緊鞭子,嚴嚴實實地躲藏寞傑身後,不管他們要月石鞭作何用,總之我不能給他們,俱殺還未找到,我怎能……
那地使許是知曉我不會給他月石鞭,彎刀一揮,砍了過來。寞傑側身順勢隔開彎刀,誰知刀尖竟是靈活的,它脫離刀身,繼續朝我這方飛來,邶堯的助祈與我的月石鞭早已準備將刀尖攔下,哪曾想,姐姐……這個傻女人,竟然以身上前將它擋了下來。
原來,真有血濺三尺這麼一回事,我眼睜睜地看著姐姐倒在我麵前,血不斷地從她胸前湧出來,卻怎麼也止不住。我上前擁她入懷,用手試圖阻止血流,結果,自己的衣裙——鮮豔無比。
寞傑和邶堯還在與那二人纏鬥,我呆呆地看著懷裏的人,喉頭哽住,無法出聲。
“轟……”又一聲悶雷,臉上冰冰的,終是下雨了嗎?
我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姐姐身上:
“姐……姐,你怎麼這麼傻?那刀尖我……我擋得住的……”我抱著她,奮力走向壞了的馬車,盡管壞了,但起碼,她淋不到雨。我不哭,姐姐會沒事的,就像寞傑說的,幾個人出來,就該幾個人回去。我……不哭。
“我……”她用手撫著我的臉龐,“我不能讓……你受傷啊……有哪個做姐姐的……能看著自己……的妹妹身……處危險?”
“別說話,我……帶你……避雨。”淚決堤,心碎濃。這個護我一路的姐姐,當初進山那句:
“我早已把你當成我的親妹妹。”言猶在耳。
“好妹妹,別哭,姐姐會……”她手依舊撫著我的臉,可是,我心裏發慌。腳下不小心踩到石子,忽的一滑,連著懷中的人兒一起摔了出去,感覺不到痛楚,我隻想找到我姐姐。
“陳若佑,你真該死,你真該死!你不知道她有傷嗎?還故意摔跤,蛇蠍心腸也不及你萬分之一啊陳若佑!”心底不斷有個聲音在咒罵。
“我沒有!我沒有,沒有……”自言自語地爬到她身邊。可是,姐姐,你怎麼不動了?把眼睛睜開呀!下雨了,別躺在地上,起來,我帶你回家。你再幫我綰發好嗎?不,這次我幫你綰。你起來,你倒是說話啊。當日不是說過,以皇天為證,義結金蘭,從今往後,不分彼此,生生世世嗎?我們發誓要生生世世的,如今這般,你讓我情何以堪?我推搡著她的身體,但,得不到半點回應……
終於,我明白,這個女子還是離我而去,這個被我叫做姐姐的女子,她……離我而去。從此,孑然一身,以後,還會有誰如你一樣疼我?
“那在這之前,我可得先揪光你的頭發!”
“沒有,我是怕把你頭發揪光後你會怪我。”
“若佑,你也別為難我了,老爺吩咐過……”
“咦?若佑,你剛才去哪裏了,怎麼鞋子另一隻沒了?”
“我陳若佑(阿藝),今以皇天為證,在此義結金蘭,從今往後,不分彼此,生生世世。”
音容笑貌猶在腦海,可已人走茶涼。我摸摸腰間的那塊玉佩,一抹清淚滑過臉頰,嘴角不自覺地動了動:
“姐姐,走好。若有來世,還是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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