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弧月篇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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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刃(2)
    十三歲那年,我的第九次逃跑。三天之後,又被抓回來了。
    這一次逃跑,其它的暗影已經不再是隔岸觀火、坐視不理。
    漸漸的,他們都開始知道,有一個短短三年中跑了九次的新人,每一次他抓回去後都被懲治的駭人聽聞,卻每一次都不知悔改,一次又一次的照舊再犯。
    這麼不怕痛、不怕死的新人,簡直絕無僅有、史無前例。
    此人的暗殺未見有多出色,倒是這股逆性,讓他們覺得忍無可忍、顏麵無存。
    總之,這一次逃跑,是十五個人的圍捕,三天三夜,一路疾追,一共重傷了十個人,包括我自己。
    那一次,我傷的很重,又是全身沒有一個地方是完好的,又是一個血人。
    我被扔回墨啟麵前的時候,聽他們說:“你殺了他了吧。這麼逆性的人肯定是沒法用了。”
    他隻是問我:“你有什麼要說的?”
    我好不容易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趴在地上斷斷續續的道:“我會一直逃到死,除非殺了我,不然我會一直逃下去。”
    最不恰當的時候,說出一句最不該說的話。是倔強嗎?不是,隻是誠實。
    他沒有憤怒,隻是笑了,說:“果然是你的風格。”
    然後他跟那些人說:“這次是我讓他逃的,這隻是訓練的一部分。”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為了救我才說出的這一番話,畢竟在一起三年了,畢竟師徒一場,有點感情。
    隻有我才知道,這是一句實話。我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心裏則狠狠的用各種惡毒的髒話咒罵他。
    其實我從兩年前開始就放棄逃走了。兩年前,我在第三次逃跑後,被打斷手腳,摧殘的隻剩了最後一口氣。
    那次,從鬼門關裏爬回來之後,我為了活下去,就不再跑了。
    其實我本性不是那種以卵擊石的人,我隻是想要活著。
    而那個人卻跟我說:“半途而廢的人,有什麼資格活著?”
    “你不繼續跑下去,就隻有死。”
    “你放棄了,我就會親手殺了你。”
    他剝奪了我最後屈服的可能,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僅僅是要把我折磨至死?但是我不想死——逃的話,還有一線生機,留下來,就隻有死。
    我咬牙切齒的說:“你要玩到什麼時候,就陪你玩下去,隻要我不死。”
    我第一眼看人真的是很準,他果然是個很不正常的變態。
    然後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逃跑,一次比一次更慘烈。他在享樂他追捕獵物的遊戲,而獵物被捕到後的下場總是生不如死,周而複始,沒有盡頭。
    我終於被訓練出利爪。像一個嗜血的、合格的、散發著獸性警覺的獵物,捕到我已經越來越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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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後來說,殺人是一種習慣,忤逆是一種習慣,不服輸也是一種習慣。習慣一旦養成,就如附骨之蛆,融入血液之中,如同脈流,一生都會無法改變。
    一生都在逃離束縛,一生都不得安寧。
    “你將會變得很像這個刀刃,乍看一下,很鋒利。”他向我展示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接著猝不及防的,用那匕首在我的胳膊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深可見骨的那種,血一下子止不住的湧出來。
    反正我跟了他之後就傷的狠了,也不在乎再多這麼一處。我封住了血脈,傷口不致命就行。這也算是一種習慣?
    “那麼鋒利,然而,隻要這麼一下就斷了。”他沒管我,接著又把那匕首插在地上,輕輕的彎了一彎那刀柄,那刀刃則“哢嚓”一聲就斷了。
    ……很鋒利,然而一下就斷了。
    那“哢嚓”的聲音震裂了我腦中的什麼東西。
    “你會成為這樣的刀刃的。”他說,“是我親手培養出來的那種。”
    “你也會死無葬生之地,跟我一樣。”他沒有說,我卻知道這句背後的話。
    瘋子,我才不要陪你死,我想。
    我的血液大滴的湧在那折斷的匕首上麵,發出“嗒嗒”的聲響,混合著濕潤的泥土,似乎預示了我在此人操控下的最終下場。
    “你休想,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再逃了。”我說,我決定不讓他如願,可惜我還太小,隻是用最蠢的方法在反抗。
    他依然不動聲色,看不出感情,隻是說:“憑你的長相,若挑斷手筋腳筋,賣去做娼,他們會很高興的。”
    “什麼是……做娼?”我問他,我那時真的是不懂。
    後來,在我去澤國之前的那晚,雪洛成有點難以啟齒的跟我說過:“那個……做男寵也要學會一些事情,我會找人來教你。”
    “做娼那種事嗎?我十三歲時就知道了。”我淡淡的說。伸出手臂,看上麵那一道日久經年的細長傷疤,撫上去,依舊是凹凸不平的。我沒抬頭看那洛成吃驚的樣子,曾經跟著那人這麼多年,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驚詫了。
    夜色甚寒,帶出的是五年前的那一夜的記憶。
    那夜,他粗暴的上了我,我一直被按著趴在地上,看不到他那時的樣子,隻剩下肉體的記憶,就是純然被利刃捅了幾十刀的感覺,我一直在慘叫、在抽搐,但是沒有求饒,因為我知道那隻會帶來更慘的後果。
    他不是為了欲望才上我,而是徹底要征服,讓我恐懼,讓我劇痛,讓我知道誰才是主宰。
    昏過去很多次之後,醒來的時候,我聽見他說:“所謂做娼,就是被很多人做這種事,一個接著一個,沒有休止。”他繼續說,“你不信的話,我可以叫他們都過來試試。”
    我用最後一絲力氣在說,不要,我信。
    他則說,你的語氣不是很有說服力啊。
    於是,他就把我丟給一堆不知哪裏來的男人,讓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的教我什麼是“做娼”。噩夢般的一夜,比曾經的每次殘殺都要恐怖的一夜,已經無法叫出聲音,身體不像是自己的,如同在地獄的烈火中生生死死的數十回。
    隱隱約約,聽那些人說什麼從來沒有上過這種絕色,和我比起來,那些娘們都不值一提。我想,這是外貌帶給我的有一個災難。
    我想,你們很快就會一個都活不了,包括你,墨啟,我遲早殺了你們。
    但是他連這個機會都沒有給我,第二天,他親手把這些人都殺的血肉橫飛。我醒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隻剩下殘缺的肉塊,我躺在他們中間,連動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沒有,隻能任他抱著我離開。
    “記住,隻要你還是弱者,就會如昨夜一樣,沒有選擇的權力。”他說,“這也是你必須上的一課。”
    “我會等著,你來殺我的那一天……”他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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