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弧月篇3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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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刃(3)
    然後,十六歲那年,我真的殺了他。不過很不幸,我不是真正的打敗他,而是一次趁其不備的偷襲。不過,他曾經說過,趁其不備也是暗殺者必須具備的能力之一。
    “隻要能把對方殺掉,用什麼方法都無所謂。”
    那麼多年,他唯一會有疏忽的時候隻有一個,就是在對我做那種事的時候。
    我知道他的習性,即使是睡著了,任何人一接近,他都會瞬間醒來,我不會有機會。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他漸漸習慣於上我,漸漸失去警惕,反而給了我機會。
    以前我一直是趴著,被壓住,根本沒有辦法動手,於是我一直在嚐試翻過來的體位,雖然那樣看他那沒有感情的眼睛,直直的對視,承受一下下的撞擊,仿佛心髒要跳出胸腔,他此時能看到我內心的深處,會讓我更加難以忍受。
    但是,為了殺他,我還是別無選擇。
    他曾有一次那樣看著我的眼睛問我:“為什麼是暗紅色?”
    我把眼睛轉向別處,說:“我不知道。”
    其實我知道,我的眼睛本來是很淺的、很淡的琉璃色,和我的母親一樣,我們都是來自極北方的人,和偏南的民族長相上略有不同,比如更白一些,鼻梁更高一些,發色淡一些。
    但是,自從後來我必須一直看到那些鮮紅的血液,我的眼瞳就漸漸變成了很深很深的褐紅色,就像一個殺戮者染上應有的標記那樣。
    “很漂亮……”他用手摸了我的眼瞼,似乎無比欣賞。
    我才突然想到,這個顏色也是因他才會有的,難怪他那麼快樂,真是一個變態中的奇葩。
    等我能夠經常在麵對著他的時候被進入了,我就準備了一把可以將銳氣隱藏的很好的匕首,銀色如水鏡般的刀刃,雕花的月牙白的刀柄,可以確保握的很牢。
    那次,他把灼熱的液體留在我體內的時候,那刀刃也沒入了他的背部,一下至柄。不明白是因為被太久的肆虐而失去了力氣,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當時我的手有點不穩,刀還是插偏了,並沒有對準心髒直戳下去。
    我知道,他一時死不了,我卻必須要等死了,我閉上了眼睛。
    卻沒有等到他給我致命一擊,他居然沒有打算替自己報仇。我一直以為他是那種即使死了,也一定要拉我陪葬的人。
    “你已經成為一把刀刃了。”他居然笑了,“我等的就是這一天。”
    話語可以騙人,眼睛卻是騙不了人,他這是發自內心的在笑。
    我開始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莫名其妙的恐懼讓我的牙齒都開始輕微的撞擊在一起。我突然想把整個身體都蜷起來,不要有一寸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下,但是辦不到,還是被壓的死死的。
    這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局棋,我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至死仍舊如此。
    “你……這個瘋子。”我好不容易才能發出完整的聲音,已經完全不像是自己的了。即使如此,已經走到這一步的我,已經無法回頭了。我拔出匕首,又補了一刀。看他帶著某種複雜的笑容倒在我身上,不可承受的重量,幾乎要將我的肉身從裏到外都壓成一片血泥。
    既然獵物已經墜入在網中,永世不能逃脫了,他這個獵人在哪裏都已經是無所謂的事情了。他用自己的血,完成了這次狩獵,簡直堪稱精彩。
    暗影世界的法則是殺了你的老師,從此就可以繼承他的所有——身份、名字、殺人的利器等等。他曾經說:“這些東西,都很無聊,你繼不繼承都一樣。”
    其實即使他逼我,我也不會要。我對這些東西半點興趣都沒有,我不要名字,更不要任何一樣他的東西。
    但是,他一直在不遺餘力的要在我身上留下屬於他的印記,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比如,有的是再也抹不去的傷痕,但更多的是纏繞在精神上的東西。
    我會成為一個如同他一樣的孤狼,永遠不能依附任何人。
    我會麵不改色的殺人,隻因為他說過,生命對我們來說沒有意義,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他還說過,殺人是習慣,沒有什麼好多愁善感的。
    我會像一把利刃一樣,割傷自己和割傷自己生命中可能遇到的每一個人。
    再也無法回頭,已成為融入血液的一部分。
    剛剛在我紮第一刀之前,刀刃已經割破了我的手。血順著我的手腕淌落在地上,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我的,彙成一條形狀詭異的河流。
    我看見那柄帶血的刀刃上映著我慘白的臉。現在我明白了,從他遇到我的第一麵開始,他所渴求的也隻有一樣東西,至始至終隻有一樣——那就是他的人即使死了,但是靈魂卻要一直跟著我。
    他真的做到了,我卻猶自在垂死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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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我決定去歸附皇族。暗影一旦歸附了皇族,就會被不齒,就會有更嚴格的限製,會徹底失去自由,更就會被當牲畜或者殺人工具一樣差遣。
    但是我還是要去,隻是因為不甘心,我一定要擺脫掉他的影子。
    “跟了皇家之後,若是再逃跑,絕對不會再像從前一樣,無論如何都會被處死。”暗影的長老這麼跟我說,他知道我是那個六年來逃跑了十一次的人,想要好心提醒我。
    他還說:“跟了皇族的暗影,隻要犯一點錯誤,都有可能被處烙刑。”我沒有問烙刑是什麼,但是後來我知道了,因為那時候我已經被烙上了一個月牙的標記。
    隻是那時,我還是說,我知道,但是我還是要去。
    他看著我,歎氣說:“你真的很像墨啟,不但是性子像,連長相都很像。”
    我見到墨啟的時候,他已經滿麵傷疤,我從不知他原來長什麼樣子。
    我問:“他為什麼……容貌盡毀?”我還有一絲期待,希望答案不是我所想的那樣。
    “他有一次任務失敗,被那群人淩虐了一晚,從此他就用刀自毀了容貌。像你們這樣的長相,的確不適合做暗影。”
    十三歲那一晚,我也不是沒有想過自毀容貌,隻是我不想變得和他一樣,於是才作罷。
    到頭來,不過是沿著他的軌跡,帶著他的魂魄,在繼續走一條他已經走到盡頭的老路。
    我又一次說,我決定了,我一定要依附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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