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遷怒
    澄霜覺得笙皇後的戾氣每每遇到別人都是有所遮攔，唯獨在反射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則是盡數暴露無疑。
    她感覺自己已經成為她打算用來泄憤的一個對象了，就算她天生長的有一副再好欺負的樣子，這女人也不至於要這麼明目張膽的欺壓她吧？
    澄霜剛剛在大殿裏餓的不行，就左手拿一把葡萄，右手揣一個蘋果，幾把果仁，幾塊肉幹，幾枚糕點，盡數藏在衣服的袖子裏，想回屋的時候鬆了衣服、喘口氣就可以慢慢享用。
    可惜她對古人的衣服的構造相當缺乏控製力，於是一路上，她藏在懷中的東西就一直在骨碌碌的滾出來。剛開始她還努力去撿，一邊的澤儀借著酒意，實在看不過去也幫她撿了幾次蘋果，幾把果仁，帶著無奈塞還給她。
    後麵跟著的宮人們要笑不敢笑，忍的實在相當辛苦。
    結果，笙皇後抬起一腳，就去把她掉落的那一串晶瑩剔透的葡萄踩的透爛，幾個碩大泛紅的蘋果也以優雅的拋物線弧度被扔的不知所蹤，她一愣，還沒來得及痛惜哀嚎，一抬頭看到的就是一雙異常凶惡的眼睛，其中盡顯的猙獰、露骨的戾氣讓她又被嚇傻了。
    “太子妃記得，諸事都莫不要得寸進尺！”咬牙切齒的聲音。
    “……是。”
    他心頭大冤，心想我撿個水果也成了得寸進尺？你們浪費食物、濫殺無辜就完全沒問題？真是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啊！但是她實在被笙皇後的狠霸氣勢震的張口結舌，半句頂撞的話自然都不敢說了，盡數縮進肚子裏。
    卻眼見笙皇後還是不依不饒的逼過來，一張怒到極處的俏臉，一股淩厲的殺氣，竟是要繼續找自己麻煩，似乎一肚子的怨氣、怒氣、暴戾之氣終於找到了一個遷怒的出口，不禁心中大叫倒黴，倒大黴了！
    這時，澤儀微微一曬，若無其事的攔臂一擋，橫在兩人之間，淡淡的說：“母後心中有什麼不痛快，找那些下人便是。太子妃年紀尚小還不懂事，沒必要太和她計較。”
    澄霜看澤儀此時的神色還是輕描淡寫的，劍眉一揚，修長的眼睛自帶著一股威儀，似乎立刻把笙皇後的淫威氣勢擋落在無形之間，雖然醉醺醺的也是氣度安然，風華不減。
    想來如果澄霜真是一個妙齡少女，恐怕真要被這種人迷的七葷八素不可，可惜他蘇涉文最討厭就是這種傲的莫名其妙的小白臉。
    笙皇後不出所料，也不和澤儀再爭，隻是重重的“哼”了一聲，一掃裙擺，一個跨步，就帶著一群宮人風急火燎、氣勢洶洶的走了。望著笙皇後離去的背影，澄霜真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她走了？你還不走？”她問，心想此人剛剛看來就無意逗留，也趕緊支走了最好。
    “走？我能走到哪裏？”澤儀的頭暈的厲害，有點意識不清，冷冷的問她。
    “你剛剛不是很想走的嗎？”她睜大眼睛問他，似乎覺得這人很是不識好歹，又把她一番好心好意打水漂了，自己卻不得不討好拉攏他，隻好繼續苦口婆心的說，“其實，你要走完全可以，不過，我去勸你先回去換件衣服再走，這套繁瑣的衣服完全無法行動，而且那麼惡俗紅，太招人耳目了。”她又繼續自顧自的說：“你不回去，我可要回去了。”
    見澤儀搖搖晃晃也不說話，怕是實在醉的厲害，她也不客氣了，就一下拉了澤儀，連拖帶拉就往太子寢宮的方向就走，澤儀醉的暈暈的也就是這樣踉踉蹌蹌的跟著，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回頭極為諂媚的笑了一下：“那個……你……能不能讓他們多準備些吃的給我？十人份的可以不？”
    澤儀被澄霜像灌腸似的硬喂了好幾大碗濃濃的醒酒湯，還被她狠拍了一陣背部，一時天旋地轉，猛吐惡吐了一陣，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那女人還在拚命的重拍他。現在，早已清醒萬分了，他換了一身暗暗紋了金線的黑衣，神智清醒的站在太子寢室裏，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那個坐在堆滿了食物的桌前狼吞虎咽的女人。
    澄霜已經把衣服脫的隻剩下一層，再披了一個外袍，隨便紮了一個帶子束腰，已然在賣力的大吃著，好像被生生的餓了幾十年，竟是看也不看他，隻是不停的口齒不清的說：“你走吧，快走，快走，這邊有什麼事我來頂著。”
    為了增加說服力還給他一個“我什麼都明白，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不用你再操心”的表情，接著，又說了一句讓人吐血的話：“我知道，我知道。你對女人沒興趣的，不用勉強自己待在這裏。”澤儀覺得自己的麵色青了一會、又紫了一會，變了三變，好不容易才說出來一句：“你在說什麼？”
    澄霜急匆匆、喜滋滋的塞了一大口糕點，被噎了一下，伸手拿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我怎麼知道麼？咳咳……因為，因為，我也對男人沒興趣啊……咳咳…咳咳。”她似乎真被一口水嗆著了，一時間咳個不停，好不容易才恢複正常，澤儀卻完全沒打算管她的死活，隻是更是又離了她幾步，站的遠遠的觀望她。
    “這回他真是打算要把我當作妖怪供起來了。”蘇涉文斜看了他一眼，心裏想著，嘴上卻還是不忘趕緊把這人支走，“我聽我三哥說，我大哥很喜歡虐待人，特別是男人，所以你要去救誰的話，還是快一點比較好啊。”
    澤儀被她一提醒，立刻毫不遲疑跨步走出寢宮，出門前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首一笑道：“好！沒想到澄國的三公主竟然是這樣的人，如果你以後都肯這般助我，我澤儀定不會虧待了你！”他在夕陽餘暉下笑的神采飛揚，連澄霜都微微失神一瞬，卻隻見他撂下話就一陣風般的飛快的走了，轉眼間竟是人影全無。
    “不會虧待我麼？”澄霜眯起了她那清秀無比的眼睛，似乎很滿意於這個答複。那麼，是說他以後就後顧無憂了嗎？他才沒有那麼天真！這澤儀光是說的好聽，怕是對她這個名義上的老婆的死活毫不關心，更不會替她擋災擋難了。
    她正想著，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輕的笑聲，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那澄嚴似乎偷笑了好久，都直不起腰來，扶著門說：“他對女人沒有興趣，你憑什麼就能肯定？”
    澄霜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經的答道：“我也不能肯定，隻是我覺得，他有像笙皇後那樣一個老媽，怎麼還能對女人有興趣呢，這隻是一個簡單的精神分析而已。”她想了一下，說，“更何況，他弟弟也不是有個男寵？兄弟兩人總是有基因傳承的吧。再者嘛，他真的對那個人很感興趣，我一直坐在他邊上，騙的了別人，卻是騙不了我呢。”
    澄嚴也隻完全聽明白最後一句，便說：“你不要用你們那裏的詞來說話，我是聽不懂的。我卻知道，你對這裏的東西還是什麼都不懂，以後會出大麻煩的。”
    澄霜就用她亮亮的眼睛看著他，說：“那你教我啊，先從你們談的那幾個國家開始吧，告訴我這個世界的局勢吧，告訴我該怎麼存活吧。”她一連串的幾個請求，卻都是斬釘截鐵的篤定語氣，沒有絲毫的遲疑。澄嚴那一度黯然傷神的眼睛，突然就有了那麼一點光彩，他看這個占著自己妹妹軀殼的人，恍若隔世，看她滿眼都是沒有作偽的真誠，便微微一笑，爽快的說：“好！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