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篇  第三十章 暗助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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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暗助
    笙皇後的臉上忽明忽滅,乍晴轉陰,一瞬間變了數變。她靠在那厚重的靠墊上,一手撫胸口,一手扣桌,手指掐入桌麵,掐到指尖發青。她靜止不動甚久,眾人哪裏知道她一時之間,心潮已經大起大落了好幾輪?更何況所有人心思都放在那場慘烈戰事中的洛成身上。
    澄嚴看澄霜在一邊張大了嘴巴,就似一個聽傳奇故事的幼兒一般,似乎迫不及待張口要問“之後如何”,澄嚴怕她又說些駭人聽聞的怪話來,立刻趕緊替她問道:“之後又怎樣,他是如何脫身?”
    澤儀“哦”了一聲,竟是似乎剛剛回過神來,隔了一會,才輕描淡寫的說:“我當時搭上弓箭,對準那首領的頭顱就是一箭,他一中箭滾落馬下,登時氣絕身亡了。那蠻族殘餘下來的人馬不禁倏然大驚,亂作一團。不久就鬼哭狼嚎的抬著首領的屍身去了。”
    眾人都一時無言,心知那一箭定不是這麼簡單,至於威懾力驚人的程度,也隻有當時在場的人才會知道。
    當真是百步穿楊、精準絕倫的一箭。弧月心想。
    當時,那一箭又何止隻是射穿了一人的頭顱?一支箭帶著凜冽的勁風,登時三個人被射穿,最後還將一人牢牢釘在了山壁之上。弧月抬首向發箭的方向看去,隻見遠遠山嶺半腰之間,還是剛剛那人,穿著村野鄉夫的土布棉衣,麵貌被遮掩了看不清晰,乍看平凡無奇,卻隻有一雙墨黑的眼睛是深不可測的,燦若星辰。
    隻見那人凝神拉弓、心止如水,每一箭下去,無一不是死傷無數,如天佑神助,又如神兵天降初降一般,頓時蠻族就又死傷數十人。那些蠻族無論如何都靠近不了那山腰,眼見隻有束手等死的份。
    聽那人揚眉大聲呼喝一聲:“爺爺我還有三十發箭,要命的就趕緊滾吧!”本來,他們先前之所以如此悍然無畏,全是因為那首領一直威懾號令,而如今這首領一亡,他們即刻惶恐萬分,已軍心大潰的隊伍,哪裏用的著提醒,一群人就沒命價似散了。
    弧月分明看的清晰,他身上隻剩三支箭都不到,什麼還有三十支?虛張聲勢的厲害,不過他也不好揭穿他,抓起一把山壁上的雪水,擦了擦銀色的彎刀,就收入刀鞘當中。
    隻聽那山坡上的人又對自己說:“雪洛成是嗎?我記得你了!”
    我記得你了!記得你了!
    聲音在山穀間回蕩,久久不散。他卻看也不看他,隻是一聲呼哨,看到洛成那匹白如飛雪、宛若蛟龍的矯健駿馬,踏著滿地的屍骨奔騰而來,他用受傷的手抓住馬韁,一個縱身就上了馬,大滴的鮮血又濺到了蒼白的馬鬃上,他卻再看也不看山坡上那人,一勒馬就疾馳而去。
    記得我了嗎?你哪裏知道,你記得的並不是我。這個世上,沒有人會記得我。
    如今在這婚宴上,他也已不再看澤儀,隻是低頭看桌,扶起那搖搖欲墜的細瓷杯子,重新把酒倒下、注滿,將那澄清略略泛紅的液體一飲而盡。
    筵宴開始的時候,先進涼膳,接著是熱膳,輪番端上,宮人川流不息,樂舞歡然,諸臣守候在殿外,魚貫而入,進入道賀,一時間殿內略顯喧鬧、擁擠,無人不是喜氣盎然。隻有弧月麵色蒼白,心神不屬,眼神微亂,悄無聲息的離了席,從後側的小門出了殿。
    伏靜依舊安安穩穩的坐著舉箸喝酒,細細的觀察著進來道賀的朝臣,並未阻攔。他剛剛聽完澤儀說的兩人的一段糾葛,就已決定全然不插手此事,他既是要成就帝王霸業,這些閑雲野鶴的情懷就完全不能多撥一分心思了。是以,弧月的這一走倒也無人發覺,隻有一直盯著他一舉一動的澄克己眼疾手快,後腳就跟了出去。
    澄克己這一走,別人都不以為意,隻有澤儀和澄嚴看伏靜身邊空無一人,心中雪亮,覺得恐怕又要舊事重演了。隻是那澄嚴骨子裏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性子,樂得隔岸觀火、不顧不管,依舊一臉微笑的搖扇不語。澤儀卻又是幾杯酒下肚,莫名的感到坐立不安,內心深處總覺得隱隱牽掛著什麼,再也不能安然坐著了。
    他剛要猛的起身,突然自己的手被身邊的一隻手按住。他一轉頭,看見澄霜一雙黑亮的眼睛無比認真的盯著他,搖了搖頭。隻見下一瞬間,她接著轉頭,對笙皇後清清脆脆的大聲說:“母後!天色都快暗了,我看大家也都累了,太子和太子妃是不是也該早些回去休息了?婚宴也該就此結束了吧?”
    見眾人又是像看怪物一樣看她,澄霜不由的心中大歎,“她”自認這句話說的溫和動聽、措辭合適、又有禮貌、又很簡潔,為何還是這樣被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也不笨,甚至是個在某些方麵聰明過人的人,隻是對這個世界的法則、細節、處事方式,目前尚且一無所知,才一直被當成了頭腦不靈的傻子。
    剛剛他蘇涉文察言觀色,突然發現了這些人中間微妙的關係,本來他是很不屑於搞這些人際關係的魑魑魅魅的人,但是現在澄霜這極為被動的身份地位,讓他不得不開始為自己出謀劃策了。這一天,他被繁瑣的、沉重的婚服壓著、勒著,捆紮著……就如同在桑拿房裏坐了一天一夜,口幹舌燥、全身酸痛、頭昏眼花、又半死不活的餓了一天,看見美食好酒卻也無法大口吃喝,抬個膀子都很費力的很,疲乏至極。
    窮極無聊下,隻好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一直看到坐在一邊的澤儀一整天都在把酒當水一樣的往腹中猛灌,就是水也沒見喝那麼多的,他想笙皇後身為人母,是怎麼關心兒子的?卻發現笙皇後的神色也隱隱藏著驚人的凶狠,他心中一凜,心想,原來我這老公也隻是一個傀儡,一個傀儡而已!
    不由大生“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不一會,他又見澤儀想離席而去,心想他這一走,似乎在這裏的其他人眼中,會是被稱為很不成體統的吧?就突然想盡力爭取一個機會,送澤儀一個順水人情,以後也好便於做“婚後談判”的資本。
    澄霜知道,“她”現在唯一的資本在於,他表麵上的地位還能說上一點話,盡管自己儼然是個皇家交易下的犧牲品,身處異地,任人宰割,他的丈夫也看來很是心情鬱悶,對他半點興趣也無。但是,蘇涉文的性子裏天生有一種“置死地而後生”的堅持,這種堅持讓他遇到什麼挫折都是迎難直上,從未見氣餒。
    此時,他突然想賭賭他在這個世界之後的命運,他不但要安然無恙的活著,還要活的很好,因此,首先他要和澤儀做一些最基本的“交易”了。
    笙皇後一聽澄霜這麼說,舒眉閉目,長吐一口氣,悠悠的說:“既然太子妃那麼累了,那麼這宴飲就散了吧。”此時,她也顧不上澄霜自己要求快點“洞房”的行為多麼丟臉,由於從剛剛開始,自己就一直是心中大亂,好不容易才支撐到現在,早已支持不住那滿麵平和之容,再不快點結束,就要露出凶惡、猙獰的麵目來了。
    於是,一瞬間便婚宴散罷,杯盞狼藉。一行人魚貫而出大殿,有些朝臣、妃子都各自散了,隻剩下幾人,笙皇後走在最前麵,澄霜和澤儀跟在她的後麵。伏靜和澄嚴等人滿腹心事,也就匆匆拜退了,澄嚴走前相當不放心的看了好幾眼澄霜,澄霜給他一個“都交給我好了”的大大笑容,讓他的心“咯噔”了一下,竟是憂慮更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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