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篇  第二十九章 錯認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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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錯認
    澄霜忍不住的點頭,他想到曾在那些史詩巨片上看到的戰爭殺戮場景,盡管明知是劇組拿血袋和斷肢模型堆出來的玩意,不過光談視覺震撼,恐怕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笙皇後斜斜的看她一眼,見她滿麵身臨其境的興奮感,便道:“公主莫非見過這樣的場麵?”澄霜回過神來,立刻連連搖手說:“也不算親眼見到過……不過……也不算沒有見過……這個……那個……”
    笙皇後覺得她的回答無聊至極,便別過頭去,也不理她說什麼。她們兩人對話聲音很低,眾人都被澤儀的敘說吸引著,除了澄嚴稍稍提心吊膽了一下,誰也沒太將兩人的對話放到心上。
    “後來我才發現,竟是數百人一直在圍攻一個人,北方蠻族真是相當剽悍,明明死傷無數、卻是前仆後繼、悍然無畏,一群人大聲的呼喝著、不要命一般,衝上前去亂砍。而那坐在當中的一人,則顯得相當冷靜,一身銀白鎧甲,已浸透了大片暗紅色的汙塊,不知是別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不過這人的行動也有些勉強,似乎也是受了不輕的傷。”
    “眼見那衝上來的數十人,那人也不說話,一對銀色彎刀就狠狠的砍過去,就一刀斬了圍攻者幾人的腦袋,血濺了他滿臉都是,卻是擦也不擦。一瞬間,落臂、收刀,竟還是嫻熟有度,神色自若。那個蠻族的首領都紅了眼,凶神惡煞的高聲喊道:‘雪洛成,我看你能支持到幾時!你孤身一人,既然敢引開我大批人馬,也就別報著能活著回去的心思!’”
    眾人都是神色一凜,心想:“居然是他!”隻有伏靜在聽到“一對銀色彎刀”後,不由自主的把弧月往自己這邊再摟過來幾分,又貼著他的耳廓低低的說:“是你?”
    弧月也不說話,他隻是微微一點頭,算是承認了。他也沒有看伏靜,隻是依舊牢牢盯著澤儀看著,似乎要把他的身體看穿出一個洞來。
    那年北方戰事激烈,洛成率雪國的數千人馬在邊境和北方肆國拚殺之際,突然從中竄出近千人的雪山蠻族,不知被以何種方式被肆國收買了,揚言一定要取到洛成的頸上人頭。
    當時,戰場混亂,蠻族又不畏刀劍、不怕身死,憑著一股暴戾之氣,倒是無孔不入、防不勝防。洛成肩頭已中數刀,被送至軍醫處療傷,眼見他再被攻擊下去,會有性命之憂。
    弧月作為暗影,自然義不容辭,挑起重任。便立刻入營,迅速的易容,穿了一套與洛成相同的銀色鎧甲,一人出營,跨騎上洛成的雪白戰馬,呼喝道:“我在此處,你們這些趁人不備的蠻族鼠輩!可有膽來追?”說罷,便疾馳而去。
    那蠻族首領本來就有勇無謀、頭腦簡單,立刻將所有的蠻族人馬統統率領出戰場,急追不舍,一直追到了當時的那個小山穀之中,惡戰了三天三夜,死傷大半,卻怎麼都殺不了眼前那人。這首領早已呈半瘋癲狀,隻要能殺了此人,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隻要我不認輸,你們就殺不了我。’那洛成竟還能平平淡淡的說出這話,他受了極重的傷,溫熱的血一直在汩汩滾落,能站立都是不易,卻依舊是那麼漠無感情。他突然一抬眼,我覺得他似乎是看見了我,可我站的如此之遠、又隱蔽在枯木之後,他又是如何看到的?不過他也僅僅是看我一眼而已,大概認為是誤闖入此的村野樵夫,也就不再看了。可是,那一刻,我看到他那一雙仿佛被血映紅的眼睛,就這麼直直的看過來,一瞬間如同被雷擊中,再也移動不了一步。”
    “我從沒想過,這個世間會有如此純淨、如此無暇的一雙眼睛。明明是在殺戮,是殺人不眨眼的嗜血魔頭,是毫無感情可言的、如鬼一樣的人,可那眼睛是沒有辦法騙人的,那眼睛分明告訴我,這是一個內心真正純淨的人,那是隻有翱翔在天空中的雄鷹,奔馳在原野中的野狼,或者是孤絕人寰的深山中的雪豹才會有的眼神,純粹的自由自在,空冥純淨,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欲望都沒有。”
    一時間,大殿內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發一言,連掉一根針的聲音都可以聽見,隻聽澤儀的聲音清晰異常的回響,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所以,我認為,有那樣的眼睛的人,是不可能會想要天下的。”
    “那時,我隻覺得他竟是全天下和我最為知心的人,茫茫世間,這樣的心靈相契的人,我從沒遇到過,以後也大概再也不會遇見。我真沒有想到北方的洛成會是這樣的一個人物。而這樣的人又怎可能安於被困在一方的王座上呢?天下之大,也唯有遼闊雪原、茫茫曠野,才是他應該真正馳騁的地方吧。”
    弧月的手一時不穩,一杯酒就盡數灑在了身上。酒杯輕輕的、“當”的一聲墜在了桌上,緩緩的滾了幾圈。他卻渾然不覺,隻是好像隔著千山萬水那樣緊緊盯著澤儀,怕是一閃神就把他給看丟了,就再也找不到了。其實這時,所有人都是心思複雜,百轉千回,也顧不得他一時的失態了,唯有伏靜看的清晰,他心中一歎,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笙皇後卻受重擊猶盛,她從沒聽過一絲一毫澤儀的心聲,一直認為他是年輕氣盛、頑劣、叛逆的性子,遲早會改過自新、繼位為王。今日猛然得窺見他內心的一角,竟是對皇位毫無留戀,棄如敝屣,看來是極難回心轉意的。
    一時間失望、愧疚、憤怒、悲痛、無奈,……諸般感情,如同洶湧的潮水一般湧來,她不由的滿目眩暈,幾乎要昏倒在地。但是她笙皇後是何等凶狠角色,隻是一時打擊重創、心神不穩,不久就立刻稍稍恢複了。
    心想:“哼,易變莫過於人心,你今日所想不等於就是以後所願,將來情勢所迫,逼你逼到極處,軟硬兼施,你也未必就真能逃出這宮殿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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