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披紅鮮,下有並根藕,上有並頭蓮。  第五十五章 荷君連心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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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很會找人,比方說殺手。中原要價最高,最好的殺手,是一個打著紅傘,名叫欠歡的人。做為殺手這個行當,欠歡有太多的不利因素。文身刺青、荷花紅傘,獨特的標記,讓有心人一見他就知道他是殺手欠歡。
    殺手應該是在不知不覺中辦事,再在不知不覺中消失無蹤的。
    欠歡殺人卻是要先正正緊緊的送上拜帖,而後依約前來。
    喜歡露出衣襟敞開的胸膛,讓人一看就覺得放蕩,撐著把紅傘,再低低一笑,又讓人覺得有些溫和。拜帖一送到,任你天涯海角,撐傘人欠歡,也會前來拜會。
    今日欠歡把拜帖送到了,浮離城主,天無界任遊萱的手中,不為不奇。
    紅木盒子裏是規規矩矩的拜帖。
    “浮離城主惠鑒:
    熏風拂拂,長日無聊,能不神馳左右耶?不見英姿,思慕已久,明日日中,日來稍覺清閑,欲與足下談心,藉慰離索。
    記請夏安。
    欠歡手啟”
    浮離城在昊玄盛怒之下,化為廢墟,任遊萱一幹人等帶著剩餘的實力,化明為暗,潛伏於峨眉山上,以為後謀。
    無風不起浪,這個惹人閑事,讓任遊萱一看就生厭的欠歡,又要來做什麼?任遊萱已非昨日黃花,今非昔比。那種相思公子苦情哀怨的戲碼,已經不夠看了。
    但想著欠歡的到來,任遊萱恰似又回到了,那個不知為利為情看上了相思公子的的糊塗自己,心底竟然有一絲絲的興奮。
    任遊萱的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紅著木盒子,按掩住自己,歡欣雀躍的心,坐等那句詩文的到來……
    “今日又沾江湖雨,誰來江湖撐紅傘。”日中午時,一個多麼不好見客會麵的時辰,而任遊萱卻是坐等來客,欠歡也是依約而來。
    紅光紅傘開,低盈盈的一笑,“浮離城主,欠歡特來拜會了……”
    咚……咚,任遊萱敲木盒的力道變重了,頻率變緩了,蹙眉思索,雙眸溫溫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言不語。
    寂靜的房間中,欠歡隻聽見了任遊萱的敲木聲與自己的心跳聲,既是尷尬又是驚,手心微汗,再次揚聲,又說了一遍,“浮離城主,欠歡特來拜會了。”
    任遊萱壓製的氣勢,的確讓欠歡不得不刮目相看。
    任遊萱不去理會欠歡,是因為欠歡與他前有冤後有仇,今日前來拜會必是有把握而來,這一局打開,則他為主我為客。要把這個主客掉個個,那就是削弱一下來人,等他先著急一下,亂了陣腳。
    欠歡也不是尋常人,他見任遊萱仍是不做反應,也不急,自知比人有意為難他,為了成事,自己降低一下姿態又如何,“欠歡昔日曾言明,非與友人會麵,不收紅傘。今日欠歡為私為公,都欲與浮離城主做一回朋友。”說著,欠歡收起了紅傘。
    欠歡畢竟是欠歡,那些心機也是一套一套的,任遊萱見此終於有了行動,把木盒扒到了一邊,“我找你時,你不來。現在我無心忙你的事了,你卻又送上門來,”
    浮離城被破,大局當前饒是任遊萱也不得不放下私情。
    “關於相思公子的事,我知道浮離城主是什麼時候都很著急的。”
    哼,剛剛放下了這個事,你又來撩撥我來了。不早不晚就在我任遊萱最不能分心之刻,又調出相思公子這個幌子,“你還真是會找時機啊。”任遊萱合著一雙手,端看著欠歡。
    欠歡嬌嗔著,“耶,欠歡說過。為公為私,現在都是我們會麵最好的時機。”
    任遊萱就是受不了欠歡這一點,難道相思公子就吃這套?
    “接下來要談的事,欠歡還望浮離城主,屏退左右。”
    “恩?”任遊萱表示出微微不悅,“你還有要求?不知欠歡是否還記得,曲徑流觴時,你還欠我一掌在。”
    欠歡一詫,轉而笑開了懷,“非也,非也。當日的少公子,已然成為了今日的任城主。我今日是跟任城主談話,交朋友的。在下願意雙手奉上相思公子,成就你我之好。”
    雙手奉上?欠歡這話說得大。想是相思公子是他家的一個碗,一雙筷子?任由他隨隨便便拿來送人?
    任遊萱百般心機都無法得到的人,在他欠歡的眼裏原來就是這麼的賤?那他任遊萱又算什麼?更賤?
    砰一聲,任遊萱一揮手,把紅木盒給揮到了地上。
    陸茂之應聲而出,出口就是不客氣,“欠歡就沒想過,有去無回?”
    “隻怕今天欠歡要讓陸先生失望了。隻要任城主沒有移情別戀,隻要任城主還是浮離城的城主。欠歡就不會有去無回。”欠歡像是有所倚仗,毫不害怕,真是印證當日他對宋玉庭的承諾,把握十足。
    陸茂之在等著任遊萱的指示,任遊萱抬起頭來,一雙眼狠狠地盯住欠歡,嘴裏卻,“茂之,你先退下吧。”
    欠歡笑了,陸茂之也未有什麼不悅之色,“是。”
    門開又門合,陸茂之走了,任遊萱在等欠歡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而欠歡的第一句話卻是,“浮離城主真是好福氣呢。能有陸茂之這樣好的下臣。”
    “欠歡是羨慕了?可惜現在不是羨慕的時候,你還是先保住自己性命吧。”
    麵對任遊萱咄咄逼人,欠歡不以為意的一笑,是不是他心急了?
    “離恨荷花開,紅花覆碧水。色同心複同,藕異心無異。”欠歡難得的,規矩了一回,對任遊萱行了一個禮,“在下離恨門,荷君連心。”
    “哈。”聽了欠歡的話,任遊萱自己都覺得好笑。自己不但賤,還很傻。他不是不信欠歡的話,前因後果,桃花樹下,浣花溪邊,青樓偶遇,任遊萱感覺死死被人玩了一把。
    他覺得自己很可笑,“那你是不是還要說,當日的少年人。不是真正的離恨門相思公子。”偌大個離恨門,樓又煙的寶貝弟弟,怎麼肯能真來勾引你任遊萱。對於當日相思公子的真假,任遊萱反而倒是,沒以前那麼看重了。
    昊玄給他的重創,讓他意識到,自己所謂的癡戀隻是自娛自樂,自作可憐。我天無界任遊萱,何必為了個男人自甘墮落!
    生當我任遊萱,天地在我腳下,指點江山,任大江東流。那才是何等風流快哉!癡迷於癡男怨女,怎麼成得了大事!
    “菊君分殺是假……”
    其實任遊萱也有想到,堂堂離恨門四君之一,論實力那個少年人還不夠格。比起那日來找他的竹君漠雪,兩人實力相差太多了。
    “相思公子是真!”欠歡委婉一笑。
    咚!自從欠歡開了口,說出了那人的名字,任遊萱就一直凝神在。直到某個字從欠歡的口中吐出了……“真。”
    任遊萱明顯感到自己的心……有那麼一下,不跳了。
    靜靜地坐著,不動。要是以前的任遊萱肯定會,懷揣著興奮對欠歡大嚷起來,他到底是成熟了不止一點。
    欠歡等著任遊萱發作,但任遊萱反而異常的冷靜,“那我也要說,你荷君連心也是假!”
    欠歡一楞,“昔日欠歡德行有失,被放逐出離恨門,在山東宋玉庭手下潛伏臥底,蟄伏以待。我怎麼能不是荷君連心呢?如若我不是荷君連心,那這次談話對我是沒有意義的。”
    “你倒是很有把握把一切都坦白告訴我。”
    “不是欠歡有把握,是欠歡坦誠。浮離城主就不多問點,相思公子之事?”欠歡勾引著。
    任遊萱淡漠著,“我對他,隻是還好了。”
    “哦?哦?”欠歡的鬼脾氣,他對任遊萱這句話來了興趣,“在下有一物。浮離城主見之後,如果還有什麼問題話。欠歡必當知無不言,據實以告。”
    任遊萱盯著欠歡,這個人還是跟以前一樣令人厭惡,是惡趣嗎?
    氣氛不對了,欠歡漸漸從紅傘中抽出一物來,任遊萱像是猛獸盯著獵物一樣,警告他不要玩出什麼花樣,也想看出他玩出什麼花樣。
    現在他任遊萱也開始有資本玩人了。
    傘中之物原來是個畫軸,欠歡徐徐打開,打得很慢,像是驚怕畫中之物一樣。
    粉色茶花叢邊,羅紅單衣,外套白色薄煙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微唇上揚,欲依還羞半分,手上折扇亦無風。上題,大酆都離恨門,不獨習作,款以相思。
    工筆細膩畫,上有仙法流光浮動,使得畫中人物不是一般真切。
    不是欠歡驚怕畫中之物,卻是任遊萱驚怕畫中之人。
    呆滯,慘白,不由自主的任遊萱起身走到畫前……不可能……怎麼可能……
    看著任遊萱窘態,欠歡像是還覺得不夠一樣,還要把前因後果,娓娓道來,“這是我家少子之作。這也是離恨門,紅衣白紗生曼妙,一把折扇道風流,相思公子的由來。其實原句應該是,紅衣白紗生曼妙,顧盼生情花羅煙。相思公子也非相思公子,乃是門主之妹,樓幼微!”
    任遊萱什麼也沒聽見,他陷於自己的衝擊之中,一方麵他想笑,一方麵有那麼的不可置信。
    “樓幼微也是當今雲福宮主的師妹,長樂殿掌殿,道號妙真……”欠歡故意細聲一問,“聽聞……前幾日妙真大人還在蜀中浮離城做客來著?浮離城主,很是照顧?”
    自己是怎麼對她的,怎麼對她的……刑罰、戲謔、侮辱、踐踏……一陣微風惹人,任遊萱腦子裏什麼都沒有了,隻覺得喉中一甜,哧……鮮血就從口中噴湧而出,盡灑點在畫卷之上。
    半幅畫卷上已是鮮血淋漓,盡顯蒼涼淒美。
    欠歡終於憑借著一張嘴,重創了任遊萱。
    血噴地太快太湧,欠歡的臉上也沾了幾滴,他伸手把臉上的血滴給抹掉,訕訕然,“這畫本來就是我家少子送與城主的。城主可以回去,慢慢看!”
    任遊萱根本不去管欠歡,腦子裏是一片混亂,自己是愛她的嗎?自欺欺人嗎?何為愛?自以為真愛,卻就在眼前也分辨不出來。自己還自以為是,自裝情癡,真是笑死人了……如果重來,自己還是愛她的嗎?她都活不了了,管他什麼重來不重來!
    不,不對。為什麼她當然不在我麵前表明身份,以她的聰明,不會沒有機會,不會說不動我。她是甘願受辱的嗎?
    憑什麼!憑什麼!她情願選擇受如此大的折磨,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承認我對她的愛!
    哈哈,哈哈,說到底,還是我任遊萱在她眼裏不夠格。
    “雲福宮,昊玄……你不該這樣對待我的妻子。”
    腦中回想起,當日昊玄的話,任遊萱以前隻是覺得憤怒。現在,那種氣勢,那種獨有的稱呼與指意,是刺耳,是尊嚴被踐踏,是不甘心就這樣結束了。
    相思公子,妙真,無論你是什麼身份,我們之間絕對還沒有結束!
    任遊萱又一次的下定決心,上一次敗北於竹君漠雪,任遊萱繼而下定決心改變自己,從而變成了現在的魔主,天無界任遊萱,這一次他又下定了個決心,那又有何結果呢?
    “你來就為了這個嘛?離恨門未免也太過無聊了吧。”嚐著自己嘴裏的血腥,任遊萱覺得異發的甜美。
    見任遊萱變了,欠歡不笑了,收起畫軸,嚴正以待,躬身施禮,“在下之主,離恨門少子,花不獨。特支使荷君連心前來,與浮離城主共商瓜分雲福宮大計!”
    “離恨門少子,不是花和紅嗎?難道你們離恨門之人,都喜歡變換著幾個身份,耍著人玩嗎?”任遊萱又恢複過來了,依舊懶散散地笑著。
    “成王敗寇,是非紛紜說。在下今日前來,隻為與城主建立一個共識。”
    “你是想與我合作。我何不去找真正的離恨門少子?”
    欠歡淡笑,“花和紅天生,悲天憫人。勿說合作了,與雲福宮一樣,此人將會是我們以後共同的敵人!”
    言下之意,花和紅不是你任遊萱的這盤菜。
    “我家少子為表誠信,會陸續送上四件禮物。第一件見麵禮,這幅畫,欠歡已然送到了……浮離城主可以……”
    任遊萱一揮手,打斷了欠歡,“不用了,這破畫你拿回去!”
    未等欠歡有所回答,任遊萱忽一下,又大步上前,推開了房門,陸茂之與鳶赫然就在門後候著。
    這房間原來在樓閣之上,出門就是欄杆,欄杆下就是萬丈深淵,血衣血發翻訣,任遊萱豪氣環玉宇,“今日起,我要吞下雲福宮,來丈量我任遊萱的氣量!”
    響聲隆隆,峨眉之山,天地撼動,山體無法承受,轟鳴震動不絕。
    欠歡在房內,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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