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披紅鮮,下有並根藕,上有並頭蓮。  第五十六章 乍暖還寒猶未定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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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西風有一個秘密,那就是他畫畫時絕對不能被人打擾,連幹擾都不行。
    畫著畫著,一年十年百年,他到底是在畫什麼?任遊萱當上城主後,推開畫室一看……他畫了這麼多年,隻是在畫一個人。所有所有,都隻有一個人。那個常年窩在東來湖上,明明很愛現,卻又喜歡裝神秘的人——正覺居士。
    也許是任西風影響了任遊萱,那種滿室都有傾注的感覺,震撼住了任遊萱。
    月波橫窗,今夜殘燈斜照處,熒熒。
    照燈來,舉案前,披發凝神繪,任遊萱也開始有了一個忌諱——他畫畫時,別去打擾他。
    雲福宮,長樂殿
    三千界很焦急,他沒見道君這個樣子的,這樣讓他覺得不安穩。道君就像入了魔一樣的,一直抱著那本牡丹亭,讀呀讀個不停。
    羽扇含香搖,正華也是一副半年眉綠未曾開的樣子,走來了。
    “正華大人……”三千界的語氣有些低,他沒了主意。
    “恩。”正華也沒什麼神采,魂也似不在,符合著答道:“我們進去吧。”
    “是。”三千界一麵應著聲,一麵打開了長樂殿的雙扇門。
    長樂殿內蓮花池,一池敗跡,拂幔在無聲無息地悵然飄蕩,絕留著一抹絕望的依戀。
    “他興心兒緊咽咽,嗚著咱香肩……”還沒走到,就聽見悠悠嘶啞著的牡丹亭。
    還是那個該有的上台樂靜信道君,眼中看著妙真的柔光可以把人溶化了去,隻不過鬢發微亂,神色微恙,顯露出了他這幾天過的不是很好。
    “道君……”二人候在一旁。
    昊玄拜了拜手,示意他們不要打斷他,“等閑間把一個照人兒昏善,那般形現,那般軟綿……”
    等昊玄念完了這段,用手指插在書頁中,合上了書,攢著妙真的手對她笑了笑,“正華,你過來看看她吧。”
    沉默無語,妙真像是深睡在另一個世界中。
    “是。”正華上前來給妙真看診,氣息若存,命懸於一線,似活將死,雖死猶生,這就是妙真的現狀。
    “如何?”
    正華答不出來,他自己專研的醫理是針對邪術的,比起救人來,他更善於害人。正華沒有辦法能為妙真做點什麼,為道君分憂。他甚至不明白妙真為何現在還活著。
    “要不正華你就在一旁候著,我怕幼微有個什麼。”昊玄自顧問著正華。
    “這……”正華很想說,就算他在旁邊,萬一師妹真有個什麼,他也恐怕幫不上忙的。
    “罷了……你們還是離開吧……讓我一個人和幼微在一起。”
    三千界一個激動,他還想開口說點什麼,可是嘴巴張開了又關上了。
    正華見著了,拉了拉三千界的衣角,搖了搖頭,“是。”
    他兩就這樣退下了。
    妙真明明沒有病,更不可能發燒,昊玄還是不自覺地摸了摸妙真的額頭,像是隻有這樣才能確定她沒有事一樣,直到放心了,他才又開始了,日以繼日的事,“忑一片撒花心的紅影兒吊將來半天。敢是咱夢魂兒廝纏?”
    有人冷冷問了一句,“你為什麼不念出結局?”
    長樂殿內並無一人。
    “明放著白日青天,猛教人抓不到魂夢前……”昊玄並不去理會這個聲音。
    “你是怕念出牡丹亭的結局,她就會死了嗎?”
    是心魔嗎?
    “昨日今朝,眼下心前,陽台一座登時變。”
    見昊玄沒有依然不沒有動容,用沒有情感的語調,說出了傷人的話,“我說過了,她愛的不是你。你念出結局讓她死了吧。”
    道家講究無為,道法越是高明,所依附的條件就越少。如妙真就可以不需要咒語,甚至不要符紙,招來驚雷。
    雲福宮主登峰造極,那道法又到了何種境地呢?
    口中所吐皆是妙法,言出既是真,《牡丹亭》中有昊玄與妙真深深地牽絆,昊玄一遍又一遍的念著牡丹亭,就是對妙真的加護神咒。而咒語之所以是咒語,那就表示有成功與失敗之說。但昊玄就是鑽了這個空子,隻要他咒語沒有完,他與妙真的牽絆沒有斷,那妙真也就不會死。
    聽著這句了,昊玄握書的手,緊了緊,終於回應了說話的人,“不可能。”
    那人很冷靜道:“她愛的是我,不是你。”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她愛著我在。”
    “我是你,你不是我。你是雲福宮昊玄,我是劍道魁首葉夢得,血染風采月下獨活,你的一部分。”
    修仙之人,應劫而生,破劫而出,曆劫之後,方能得道成仙。昊玄一生中有兩個劫,一個是天命安排他的,他自己的心魔,另一個是他自找的,妙真。
    “有一天我會取代你的。”心魔說道,話語果然一如葉夢得那麼桀驁而肯定。
    “不可能。”昊玄更是肯定,閉眼凝神,那個聲音與心魔,都無影無蹤了,“偏則他暗香清遠,傘兒般蓋的周全……”
    一絲光詭秘的穿過大殿,打在了昊玄攢著妙真的手上,塵埃縷縷,在其間沉浮遊離。
    似有似無,真真假假,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唯一在場的妙真也是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她在她的夢裏。
    對自己下了黑手的妙真,一開始也沒覺得打耳洞有多疼,麻麻的,有些熱。呼一下,妙真又把繡花針給抽了出來,“哇!”……帶著肉了,真的是疼了。
    更疼的還在後麵,傻妙真不知道,要用銀針傳耳洞不說,穿了以後,這針是不能拔出來的。
    妙真對著鏡子照了照,就是有些紅腫,也沒流血。恩,對自己的技術很是滿意。
    一睡到天明。
    遺憾的是,第二日妙真醒來,以梳發時,不小心碰到了耳垂,倒吸了口冷氣……真疼啊!妙真自己安慰到,也許打耳洞都是第二天開始疼的吧。
    接而又恢複了常態,心思很好的開始幹了件很有意義的事。
    攏了攏頭發,整理整理了心態,妙真從梳妝台屜子裏拿出了一個木盒子,雖然盒子上也沒什麼灰,妙真還是拿袖子口掃了掃,在很是滿意的摸了摸。
    這盒子裏到底放了個什麼物件?寶貝成這樣?高興成這樣?
    推開盒子蓋,還有一個紅布包,再把紅布包給拿起了打開,原來是一疊放地平平整整的信箋。
    這便是妙真每日必幹的勾當……呃,曬情書。一天兩曬,起來曬太陽,睡前曬月亮……歡歡喜喜過好每一天。
    這信箋真的是情書嗎?誰送的啊。馬空?
    妙真很是寶貝的一張張,一件件的攤開在晾曬晾曬,這情書確實還很多,十幾二十張的樣子,隻是這真的情書嗎?
    有情書通篇隻有一個字的嗎?那個字還不是“愛”。偶有兩個字的也不是“喜歡”。
    “好。”
    “可以。”“不行。”
    “三月初八,見。”等等諸如此類的,都是一些簡單的通信言語。
    果真信箋就是信箋,沒有格外的含義了。
    錯,這哪是信箋。你看人家寶貝成了個什麼樣,還一天拿出來曬兩次,又勤快又持之以恒。管他是什麼呢,這是葉夢得的信箋,妙真看著高興,愛寶貝寶貝了。
    哼著小曲,把每個信箋都給攤好了,放整齊了,誰也不壓著誰,那些信箋呀,就像妙真那一片又一片的心思,被太陽曬得是暖暖的。
    那邊門外,也有個人心情很好,哼著曲子,慢慢打妙真房中走來了,“我是人見人愛的風流將,妙真一見就歡喜,二見就傾心……”姑且不論他在唱什麼吧,這調子怎麼這麼怪,這麼牽強。
    那您也不該一大早就唱吧,您是舒坦了,街坊鄰居呢?被妙真聽了去,那還不,雷神招來又招來,禍害無辜小百姓啊。
    還好妙真完全沉醉於曬“情書”這份大業中,不去理會世間任何塵俗雜事,果真道法自然,超凡脫俗了,成仙了。
    晴時陰雨多變天,門裏門外兩重天,馬空剛推開一點門縫一看,就見著妙真一臉不知所以的傻笑樣,馬空的眼睛都要看出火來了,他當然知道妙真在看什麼。
    不就是葉夢得那個什麼一點,平時的來往書信嗎,就當個寶似的。我馬空可不稀罕這一套,我馬空不嫉妒,誰要是說我嫉妒,我馬空就跟誰急……
    要是妙真能說我嫉妒……好象也不錯……
    唉,馬空本來很好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穀底,什麼力氣也沒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就是別待在這徒增傷心了。
    一排大雁飛過南天……
    一槍破空山河紅!我馬空要出氣,要振作!走走,走。出城活動活動。
    一生一恨一妙真,我來了!
    於是城外山寨的那些土匪們就又一次犧牲,遭殃了。你說是不是,這年頭當下土匪,娶個老婆,維持一下家計,也是很艱難的啊。
    人在江湖飄,土匪見著馬空快快跑……
    妙真依舊心情愉快的陪伴那些個“情書”們,曬個太陽,唱個小曲。
    可是就是有一個聲音,硬是要打斷了妙真這份自娛自樂。
    “處天涯,漫天沙,少年掛劍不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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