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披紅鮮,下有並根藕,上有並頭蓮。  第四十八章 半笑,寄經疏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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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道溪水徒深處,風和日暖群鳥歡,蓋聞滿室琴書,寄經疏在窗旁望著窗外花鳥,眼波流轉之間,神情似無還笑。
    妙真痛苦,輾轉不安,淺淺呻吟,“救人不能白救,浪費了湯藥總歸是不好的。”寄經疏依舊看著窗外低沉,手卻有了動作,指法拈針,打向妙真穴位。
    果然厲害,三針下來,妙真平和多了,又漸漸入睡了。
    三日後的一個午後,陽光傾斜而入,溫暖了整個屋子,妙真的傷勢也開始了好轉,她有了力氣,睜開雙眼,側目望去,有一個人的身影慢慢浮現了……
    出現在妙真麵前的正是寄經疏在爐火旁煎藥的背影,弓身之姿,似與周遭不容。
    寄經疏感覺到妙真醒了,沒有回頭依然關心著陶瓷砂鍋裏的藥,“估摸著你要醒了,在床邊有盒藥粉,你吃了吧。”騰出一隻手來,給妙真指了指方位。
    妙真見寄經疏是這種態度,不明所以,難道自己被任遊萱打下山崖遇見高人了?妙真雖不喜吃藥,但是現在處境,還是先把藥吃了再說。
    妙真全身無力,用右手撐在床上,左手使勁伸手夠著,人很痛苦,就是近在眼前的一個小盒子,要拿到手,卻是這麼遙遠。
    妙真費了好大功夫才拿到了,其間寄經疏沒說一個字,沒不耐煩,更沒說要幫妙真,隻是一味專心熬藥,就像天地間隻有藥與他,其他凡俗皆已摒棄。
    打開盒子,有一絲臭味,也許陳藥都是這樣吧。妙真疑惑了一下,微黃的粉磨入口,覺得有些怪異,怎麼有點鹹,自己吃過的藥也不少了,多是辛、甘、苦、澀味融合,怎麼這藥有些腥鹹?難道是仙藥?
    在妙真的怪異之下,這藥的功效卻是來得又快又有效,微微發汗後,妙真覺得人有了些精神氣,便問道:“前輩,此藥甚是神奇。就是味道有些怪異,不知是何物。”
    寄經疏給妙真的感覺,應該是一隱居崖下不問世事,修仙修道的世外高人,出於尊重禮貌,妙真看口很給麵子,稱呼了前輩。
    反是寄經疏的反應很冷淡,“你我歲數應該相差不了多少,還用不上前輩。至於這藥,是用紫河車調和的,有補氣養神之用。”
    妙真不通醫理,“紫河車是何物?”
    “紫河車就是嬰孩的胎衣。”
    聽了寄經疏的話,妙真就覺得口裏有股子血腥的味道在擴散,在意識到自己可以說是吃了人肉,還是產婦與嬰孩的肉時,胃氣翻湧上逆,十分惡心作嘔……
    那邊寄經疏還很平靜的說道:“你血虧氣虛,應該平時也吃吃紫河車。當歸、枸杞、紫河車、紅糖煮水。一月三次,對你體陰寒毒之症,是大有裨益的。”
    果真是世外高人,想必已經超脫世俗之外了吧,妙真張著嘴,吸著氣,是連一口口水都不敢吞下去,隻要一想著,剛才自己吃了什麼,那是直犯惡心,嘔又嘔不出來。
    接著發生了,讓妙真更為驚訝的事。
    “藥好了……”寄經疏端起砂鍋,就要轉身。
    妙真目不轉睛地盯著,然後人呆住了。
    一撮頭發之下,玫紅的胎記盤踞著半張臉,看著妙真驚異的目光,寄經疏也沒怎麼樣,把藥緩緩倒入瓷碗中,端了過來,“人參要趁熱喝,冷了那就無益反而是害了。”
    妙真失態,再意識到自己一個修道之人,居然對一個人的皮相這麼在意,那就是羞愧了,加之此人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看著恩人把藥遞了過來,妙真趕緊接過來,“是,是……”
    妙真平生第一次,這麼積極喝藥。
    “你也醒了,正好我也給你說說。我想要你手上的鐲子,可是取不下來。我想把你的手給砍了……”
    妙真楞了楞,見著寄經疏的語調與表情,像是一個熟友,愛慕你一個物件,想找你借他把玩幾天。寄經疏此話與妙真對他的最初印象,產生了衝突、反差。
    是否真正修仙的高人,為了個東西,可以把砍人手說成,是借本書一樣簡單呢?
    “呃……妙真是修道之人。假如沒了左手,那就等同廢人。這也對不起教我一身法術的先師……恩公如若真喜歡上妙真的碧玉環,大可不救妙真,直接砍了妙真的手,取下了事……”
    寄經疏色不變,更沒有不悅,“恩公不敢當。山人,寄經疏。”
    此話一出,妙真就更為吃驚了,醫邪,半笑寄經疏之名,妙真是如雷貫耳。不止一個人在妙真耳邊說過,天下能解她寒毒的人,唯有寄經疏。
    可看在眼前的真人,似與醫邪二字,有些扯不上關係。
    “其實,不要你的鐲子也可以。”書著蓮生無端的,金鑲碧玉環,是個寶貝,不說什麼天下僅有不僅有,單是吸引了寄經疏一見就喜歡,就想要。單憑這一點,依著寄經疏的個性,怎麼能不到手呢?
    寄經疏是有點趨於力求完美的人。深夜月下,妙真的左手搭了出來,寄經疏看著,皓腕凝雪露,約上一輕碧,人玉交相映,乍陰流光,綽約生塵。那這個主意也就斷了。這樣是最美好的,就該保持這樣的最好。
    寄經疏接而道:“那你跟我說說,在你臉上刺青的人與你是什麼關係吧。”
    意料之外,總有人會提起妙真臉上的刺青。也是,它就在妙真臉上,是那樣刺目與張揚。但妙真沒有猜想到寄經疏會問自己這個,自己與他的關係?自己難以理清,這叫妙真對一個不清楚她與他糾結的外人,如何開口。
    其實寄經疏有些猜到了,妙真不好開口,“他一定很瘋狂……”
    寄經疏似有體會,妄下斷言。妙真不解,昊玄瘋狂?是指什麼方麵?一提及瘋狂,妙真眼前隻有昊玄殘害尊師、同門,屠殺雲福宮千人的那一天。地湧血泉,天地蒼凜,淋漓塗宿草,狼藉汙埃塵。屍肉與血漫欲著膿臭,剩下的殘肢讓人不能分辨出是男是女。那日不是昊玄瘋狂了,而是活下來的人瘋狂了。當時的妙真,目光呆滯,涕不敢聲……
    風吹著,花香拂動,“送你鐲子的人,一定愛著你。”寄經疏見妙真不語,更加莫名其妙的加上了一句。
    妙真聽後,先是一呆,然後咧嘴一笑,像是取笑寄經疏一樣,“怎麼可能。”
    妙真雖說是這麼說,可心裏還是一驚,被別人這麼說,她還是慌了神,平白想起了許多事,從剛入雲福宮時,被大師兄撞見自己偷看,到後來被大師兄親傳法術,關心自己照顧自己,等等一些事,越是瑣碎的小事,現在越是在腦子裏蹦了出來。至於妙真與昊玄完全不好的那段,現在妙真暫時忘卻了。
    妙真是不信,為了說服自己自己,也是說服寄經疏,她又笑了笑,用稀疏平常的口吻開口,“大師兄隻是對我好些罷了。”
    其實,這根本不用解釋與說服。愛,擺在了這裏,自始自終。無需去證明什麼。
    寄經疏像是從妙真話中,了解到了什麼,搖了搖頭,“你不管愛,愛會來找你的。”
    妙真扯開了話題,把問題從自己這轉向了寄經疏,玩味了一句,“寄大夫好像很懂愛哦。”眼裏還放著光。
    無數塵芥因妙真的話語輕吐,而在空中飛揚。
    寄經疏看著妙真一掃有些怠倦的姿態,一室光華逐漸沾染了她的全身,塵塵縷縷,在她的臉上激起了微小的光暈,而所有炙熱且耀眼的光線都揉進她的眼中,融化掉了,婆娑成碎銀般的月之華。攬盡羲和,明眸不移光。
    他霎時就明白了這個女子,沉屙之身,沉重之命,讓她成了一條暗長的幽影,而她自己卻正在一步又一步,一寸又一寸的步入光的所在。
    光統禦著天地萬物,是這麼的強大,能泯滅了她嗎?而她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
    “我想看你與你的大師兄有什麼結果……這就算我救你的報酬。”
    此話說得寄經疏有些太過自我主見了,可這也沒什麼,倒是他下一句嚇著了妙真,“要是早遇見你,我說不定會喜歡上你。”
    “咦?”妙真受到了刺激,過了一會反應過來,恩,應該是寄經疏一時的錯誤感覺。
    沒有哪個男的像寄經疏這樣簡單的,直接而直白。照理說馬空應該說過這話,可惜馬空卻在這種事上玩了個聰明。當時他已知曉妙真心儀葉夢得,為使自己麵子掛不住,或是自己與妙真的尷尬,連朋友都做不成。所以馬空從沒有這麼的直接的說過,我喜歡你,我愛你,這麼赤裸而坦白的話。
    妙真是知道馬空喜歡她的心,甚至為馬空而感動,動容。可女子,有時候就是會很計較,特別計較那三個字,那個把字,到了倔強無理取鬧的地步。
    而馬空沒有當著妙真的麵,大聲吼出,“我愛你。”連當著麵,坦率痛快的講,“妙真!我馬空喜歡你。”都沒有。
    所以妙真回避了。也許馬空說出了那三個字,妙真與他今時今日又會是另外一種結果。
    遺憾的是,馬空反複斟酌,考量了,做出了一個保守的決定。
    今天寄經疏不管後果,十分直截了當的說出自己心裏的感受。於妙真或許僅是一下子驚異,事後就拋之腦後了。
    但對寄經疏而言,他解脫了。我曾對你的感覺,我告之了你,至少你知道了,剩下的就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了,你也牽扯了進來。
    就算我的感覺對你來說如塵埃,可如論如何都算存在過。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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