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來是別花來  第十六章 計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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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為計謀?吳子曰:“凡兵有四機:一曰氣機,二曰地機,三曰事機,四曰力機……善行間諜,輕兵往來,分散其眾,使其君臣相怨,上下相咎,是謂事機。”事機就是所謂的計謀。
    浮離城,芳園
    蜀中繁華地,軒蓋淩晨出。歌吹浣花溪,青樓一座座,最數芳園是第一。
    浮離城的人都知道任西風好男色,是不來青樓這種地方的。可任遊萱不一樣,人不風流枉少年,除了任西風,任遊萱當然是最炙手可熱的男人。
    巴蜀最好的青樓是芳園,芳園裏最美的姑娘叫香浮,任遊萱獨愛之。
    任遊萱找香浮是不用來芳園的,隻須喚人把香浮請來即可。可這日深夜,任遊萱請人來喚了,香浮打發人回話,說是身子不適,要改日。任遊萱隻覺得是女子矯情,為顯疼愛也是出於無聊,任遊萱決定一訪芳園探香浮。
    雖夜深,可芳園裏卻是越發熱鬧,絲竹不絕耳,歌舞酒不停。
    近日來,任遊萱忙於相思公子一事,沒有找過香浮。今日香浮趁著任遊萱派人請她,就耍了點小心機,佯裝有病,希望多招任遊萱疼愛。沒想到香浮如願以償,任遊萱親自造訪。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靡靡之聲,款款深情,香浮借有病之身一表心意,語淺情深委實動人。天下間,當屬任遊萱獨享其美。
    任遊萱摟著香浮下樓出門,巧著一眼,眼見對麵廂房之人,意料之外的人。
    廂房門微開,伶人妓子擁簇著,爐熏茗盌,擁髻微吟,花社靈光,其間的相思公子果然出塵不染。香浮好奇欲問之,不料任遊萱二話沒說就走。香浮把任遊萱送走,沒想到任遊萱轉頭又回到芳園,隻是他回來,回到房門外,偷看相思公子。
    三次遇見,三種不同風情,風姿特秀,讓任遊萱魂牽夢引,不知醉醒。
    眾妓女有說有笑,有喝有唱,相思公子不說話,是不能開口,給他倒酒,他也不喝,隻是一味淺笑。雖不解風情,但想到有如此風采的人物在自己身邊,眾妓女也不會乏味,反而興致勃勃。直到相思公子支使妓女們離開,妓女才開口:“公子……”欲留下,相思公子搖頭。
    任遊萱一直看著,看著相思公子打發她們離開,看見相思公子撕下床前紅絲帷幕,鋪在桌上寫詞,寫到動情處一撩鬢發多添一分愁,寫完後自己又撲在上麵,似像要哭,卻哭不出來,指甲隻是深深掐進掌心。
    任遊萱心頭一痛,話語梗在喉口,終究沒有開口,沒有舉動。
    任遊萱啊任遊萱,你哪知道撲在紅絲桌上的妙真內心又在想什麼,妙真是氣極,傷心極。憤恨啊,剛才的酒,我妙真沒有喝一口,那可是好酒啊。心裏徒生別扭。
    妙真離開,任遊萱潛進房中,拿起桌上的紅絲詩詞,“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紅紗黑墨,句句讀來,不忍之處尤其多,任遊萱追出芳園外。
    芳園外下著雨,夜雨正淒迷。妙真站在房簷下避雨,繁華寂寥,褪色成煙,離人不堪風雨,山也憔悴。
    此情此景,任遊萱不作他想,來到簷宇妙真跟前,終是開口了,“在下任遊萱,想歸還相思公子一物。可否過府一敘?”
    一回合下來,是妙真終於如願以償接近任遊萱,還是任遊萱的假道伐虢之計?
    蜀中,浮離城
    相思公子身有殘疾,口不能語,應該避開歌舞宴會這種徒添尷尬的事。可為人如任西風會放過假扮相思公子的妙真嗎?沒有,任西風命陸茂之借相思公子的名,第二日一入夜,就開了個大大的宴會。
    任西風的宴會上,有酒無菜,有美少年,無美嬌娘,酒色宴樂,花樣繁多。
    任西風坐主座,左手下去分坐任遊萱與陸茂之,右手邊的自然就是妙真了,一刀不戒站在妙真身後。席座之間,又有輕衣薄紗的美少年示好,添酒,獻殷勤。
    四座齊和絲竹聲,不遣通宵音盡歡。在宴廳中央,還站著一位白玉做的少年郎,漫說轉喉開輕唱,須待情來意自生。白玉少年唱到委婉動情之處,席間添酒的少年郎們,便也跟著輕聲附和。酒殤黃光迷絢爛,少年身姿增嬌媚,似有似無更撩人。
    妙真眼見主座之上的任西風,有說有笑,腿上枕著一藍衣少年,單手伸進內衣裏,嘴上喝著另一黃衣少年喂來的酒。妙真心中暗道,果真是不問歲月,任西風。
    許是妙真看任西風久了,她不知道任遊萱一直在看著她。她更不知道,在她身邊的少年郎心裏吃了味。紫衣少年心中一動氣,借著添酒,一失足正好倒在妙真懷裏。妙真這才回過神來,低頭一看,不看還好,一看正好看見少年衣衫敞開,胸口一點紅纓。想妙真活了這麼多年也沒見過這情形,臉上已微紅,心裏一亮,他不會摸我吧,會不會就穿幫了啊。好在妙真一微恙,在她身後的一刀不戒,一個挺身拔刀上前,一眨眼間,刀頭已在紫衣少年的喉口。
    “呀……”一聲驚呼,宴會就沒了聲音,變得古怪起來。
    任西風懷裏摟著藍衣少年,緩步走到妙真跟前,“相思公子,風姿卓越。就連西風也暗歎不如,想去親近一番。更何況,教下霜環連蜀中都沒出過,當然是想靠近些,一睹風采。”一笑,一提手之間,就把一刀不戒的刀送回刀鞘中。“霜環,還不快給相思公子倒酒謝罪?”妙真、一刀不戒皆歎任西風實力不凡。
    霜環見機倒酒,恨不得用嘴喂上去。妙真一見酒盞上來,把頭低了下去,在別人眼裏看上去,就是相思公子臉皮薄,不好意思。妙真心裏實情呢?那叫一個竊喜,輕輕先抿上一口,恩,凍醪酒,接而才緩緩喝完,做足了優雅作態。
    “相思喜歡霜環否?”這次,任西風更是直接省了公子二字。說出的話語也十分驚人。
    還好妙真酒已經進了肚子,要不然那可要噴了出來。一刀不戒雙手緊握刀柄,神情不對。
    妙真心一動,先是一皺眉,再就用一雙大眼直直望向任西風,像是不理解任西風剛才所說之話。妙真還未有其他動靜,對麵一聲酒盞落地,任遊萱按耐不住,起身驚呼道:“叔父不可。”挽回局麵。
    “哦,哦,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霜環呀,你且先下去吧。”霜環應聲告退,說著任西風又摟著藍衣少年回到座位上去了。隻是剛一坐下,任西風又道:“我浮離城招待不周,遊萱你與相思公子年齡相近,還不快代我去招呼一下。來人啊,在相思公子身旁再擺上一桌。”
    任遊萱坐在妙真旁邊,著實有些坐不住,要麼借著倒酒看妙真一眼,要麼低頭也偷偷再看妙真一眼。看著妙真兩頰酡紅,是不是不好意思?還是不喜歡自己坐的這麼近?再看妙真喝酒的那隻手,纖指端碗盞,皓腕凝似嚴冬霜雪,柔荑白肌紅玉筍芽。隻用著妙真一隻手,就勾去任遊萱一魂三魄。
    入夜,月色溶溶,風門半開。
    任遊萱站在妙真入住的院子裏已很久了。在宴上,任遊萱少年情態盡露無遺,而在整個宴會上,任遊萱與妙真都沒有說上一句話,陸茂之在臨走時,對任遊萱打趣道:“何不夜會佳人?”於是在妙真院子裏就多了一位一站很久的門神,他看見妙真又倚在樹枝上睡覺,是又想上前開口說句話,關懷二句,又不知道說什麼,又怕唐突了什麼。
    躊躇啊,躊躇,少年一躊躇,有人就可以乘虛而入了。
    欠歡的身姿淩空飄到妙真身旁,欠歡見妙真像是已經入睡,就把妙真懷抱住,倚著樹也就這樣靠下了。靠下不說,還把自己的單衣脫給了妙真披上,任遊萱看見欠歡隻著了件單衣,而脫去單衣下就赤裸著上身了,先入眼簾的是布滿全身的驚人彩色文身,遠著看不清都文了些什麼,隻是一團連著一團,一片連著一天。再看身材,不是健壯,更不是纖細,是真真正正的體態之美。那些文身像是長在欠歡身上一樣,與他的體態之美合為一體了。
    任遊萱見妙真動了,她懶懶的伸出一隻手,在欠歡的胸膛上畫著什麼,“始……欲……識……始欲識郎時?”欠歡問道。
    妙真接著畫到,“兩心望如一……理絲入殘機……何悟不成疋。”妙真畫完停手,欠歡緩緩吟出,妙真在他胸膛上寫出的詩句,“始欲識郎時,兩心望如一。理絲入殘機,何悟不成疋。”末了還問句“是不是?”一問是問,自己是否有念錯,二問是問,自己是否就是那詩裏的負心人。
    妙真像是真的睡著了一樣,沒有去理他。欠歡把妙真摟緊了些,把頭擱在妙真的肩上,嘴唇張張合合,又說了什麼。
    任遊萱聽不見,也全無心思去聽,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何止一個不是滋味了得。
    我任遊萱幹嘛獨看上一個相思公子,誰人無論男女,我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惜他這話,到了明日,又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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