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朱利安吧。”對麵的帕特洛克羅斯裂開嘴笑得沒心沒肺，“我覺得他很合適這個名字。”
    那人聞言不由抬頭看帕特洛克羅斯，他有一雙漂亮的灰金色眼睛，玻璃珠一樣透明，與其說是漂亮，不如說是有點太過靈氣，那樣的臉配上那樣的一雙眼睛，整個人都顯得仙氣過重，通俗點說就是太過不食人間煙火了。
    “朱利安，嗯，這名字聽起來很好聽。就用這個，可以嗎？”該尼亞問抓著自己不肯放開的這個男人。
    男人沉默了片刻，不過還是點頭表示同意。
    帕特洛克羅斯笑起來，“朱利安，嘿嘿，我是帕特洛克羅斯，你旁邊的好好先生是該尼亞，你別欺負他哦。”
    朱利安沉默盯了帕特洛克羅斯一會兒，突然開口說，“你不是。”
    “什麼？”帕特洛克羅斯臉上的笑僵住。
    那人不再看他扭頭看著該尼亞說，“你不是帕特洛克羅斯。”
    “哈，哈——哈哈，你——你真會開玩笑。”帕特洛克羅斯的臉迅速蒼白下去，在朱利安要再次張嘴之前迅速站起來，“我去看看阿喀琉斯，他應該吃完飯了，該尼亞，今晚你跟他睡這張帳篷吧，我跟阿喀琉斯另外搭。”說完逃也似的掀開門簾走出去。
    他走了之後，朱利安看著該尼亞還是說了一句：“我沒有開玩笑。”
    “我知道。”該尼亞笑，握緊麵前高大男人的手，盯著他灰金色的眼睛，問：“是你嗎，宙斯？”
    朱利安露出迷茫的表情看著他。
    該尼亞苦笑一下，站起身，“你吃點東西，睡了一天多了。”不知道為什麼在他身上感覺到很熟悉的味道，不是後來的宙斯身上的味道，而是很多很多年前兩人初遇時的味道。
    可能——是太過思念，已經——泛濫成災了吧？
    帕特洛克羅斯幾乎是裹著風雪飛奔到阿喀琉斯身邊，他和戰友們正在擦拭刀劍，準備弓矢，明天到達納伊索斯之後如果順利，會進城，但是不知道中途會不會出變故，所以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
    “怎麼了，帕特洛克羅斯，跑得這麼急。”放下佩劍，阿喀琉斯站起來，帕特洛克羅斯緩了口氣，才搖頭，“沒，阿喀琉斯，我們出去走走吧。”
    阿喀琉斯回頭跟自己的同伴打招呼，拖著不怎麼方便的腿和帕特洛克羅斯一起離開帳篷。
    帕特洛克羅斯拉著他徑自離開宿營區，往大雪覆蓋的森林深處走。
    都是針葉森林，雪光下一片墨色，“別往裏麵去了，會有危險的，現在越來越靠近蓋塔人的部落。”
    帕特洛克羅斯回頭用帶了些惶恐的眼神看他，“阿喀琉斯，我，我不喜歡那個人。”
    “嗯？”將人拉入懷中，為他擋住穿過樹林的寒風，“誰？該尼亞救的那個人？他惹你不高興了？”
    帕特洛克羅斯低頭靠在他懷中，搖了搖頭，“就是不怎麼喜歡。”
    “好了。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接近他總行了吧？”笑著拍了拍懷裏的人，低頭將他發上的落雪吻掉。
    得到許諾，帕特洛克羅斯終於放下懸掛的心，四下眺望說：“對了，我聽領路人說森林裏麵有一汪溫泉，要不我們現在去泡吧？”
    阿喀琉斯歎口氣寵溺看著他，“好吧。”其實斷掉的腿是不能在雪地裏行走太久的，這些天的行軍已經讓他不堪疼痛，晚上經常被痛醒。
    然而帕特洛克羅斯的任何請求他都不願拒絕，或許連阿喀琉斯自己都未察覺，自己是帶著怎樣一種心情跟帕特洛克羅斯在一起，仿佛透支般的對他予取予求。
    帕特洛克羅斯露出開心的笑容拉著阿喀琉斯往森林深處走去。
    溫泉並不遠，兩人走到半山腰，就看見一汪熱氣騰騰的泉水掩映在一片雪白鬆花之後的山洞中，山洞周圍的植物因為地熱的關係，在這樣的大雪天氣竟沒有枯萎，綠草如茵。
    帕特洛克羅斯歡呼著首先爬進洞中，然後轉身把腿腳不方便的阿喀琉斯拉進來，點燃洞門口的油燈之後，才看清楚洞中情景，想來是經常有上山來打獵的人在洞中洗浴，溫泉周圍的石頭被打磨得溜光，地上還擺放著擱放衣物的石凳。
    山洞麵積不大，盡頭處滴滴答答的滴著雪水，帕特洛克羅斯哈著氣探頭到洞外看了看，回頭問阿喀琉斯：“我們現在就洗？”
    阿喀琉斯已經除去衣物，說：“要快點，我們出來沒跟達西亞說，免得他擔心。”
    “哦。”帕特洛克羅斯三下五除二脫掉衣服下水走到阿喀琉斯身邊，問：“我給按摩，這兩天晚上總是痛醒吧？”
    阿喀琉斯愣了一下，“你知道？”
    帕特洛克羅斯依偎到他懷中，“你當我是死豬啊，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你疼得那麼厲害，我怎麼可能沒發現。別浪費時間了，腿給我。”
    難怪這麼冷的夜晚拉著他走這麼遠的路來泡溫暖，阿喀琉斯抬起腿，將懷裏的人摟抱住，帕特洛克羅斯手不輕不重的揉捏疼痛的地方，時不時問他力道怎麼樣。
    阿喀琉斯目不轉睛看著懷裏的人，大手溫柔的撫弄他栗色的長發，問：“帕特洛克羅斯，等達西亞這裏的事結束之後，我們就回特洛伊，然後退出這場戰爭回忒薩利亞，怎麼樣？”
    帕特洛克羅斯手上頓了一下，然後埋頭繼續為他推拿按摩，半晌之後才說：“阿喀琉斯，你過不了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的，你是戰士，生來就是征戰殺伐的。”
    阿喀琉斯看著他清秀的側麵，低頭親吻他，歎口氣，“那你呢，帕特洛克羅斯，你能過那種平淡毫無起伏的生活嗎？”
    帕特洛克羅斯扭頭看他，栗色的眼眸中有著某種他看不懂的堅決，“阿喀琉斯，我很清醒，自從被卷入這場戰爭之後，我就知道，過去的那段日子已經去而不返，所以，我並不太去想那些求而不得的東西。”
    無論他，阿喀琉斯還是赫克托耳，還是參與這場戰爭的每一個人，都隻是時間洪流中的沙粒，並沒有主宰自己命運的能力。
    阿喀琉斯扭過他的頭，指尖滑過他柔軟的嘴唇，眼神複雜，“帕特洛克羅斯，你長大了。”是的，長大了，這麼理智從容，帶著近乎悲觀的情緒成長著。
    帕特洛克羅斯停下手裏的動作，雙手捧住阿喀琉斯的頭，深情看著他，“你知道嗎，阿喀琉斯？我曾經拚命的想抗拒你，不想愛上你，可是你卻步步緊逼讓我無所遁形，我想啊，我是真的愛上你了呢。”
    阿喀琉斯眨眨眼，綻開笑容，“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最心愛的帕特洛克羅斯。”說著低頭吻上那甘美柔軟的嘴唇。
    帕特洛克羅斯仰頭張開嘴與他唇舌糾纏，問：“要在這裏做？”
    阿喀琉斯好笑反問，“你想停下來。”
    帕特洛克羅斯嘟起嘴，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幹脆道：“不想。”
    模樣實在太可愛，阿喀琉斯忍不住翻身將他壓在身下在他的驚呼聲中開始暴風驟雨般的襲擊。
    洗個澡洗了三四個小時，帕特洛克羅斯洗完之後全身虛脫，最後還是阿喀琉斯幫忙穿的衣服，出得洞來，帕特洛克羅斯立刻打了個寒戰，剛剛身上的熱氣被風一吹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趕緊圍好脖子上的狐皮圍脖，阿喀琉斯跟出來，再次說：“你看你腿都在打顫，還是我抱你回去吧。”
    的確，帕特洛克羅斯手撐著山石雙腿在風中顫抖，簡直像剛剛落地還未學會站立的小鹿，恨恨回頭瞪他一眼，“拜你所賜，剛才明明叫你不要再做了。”一出聲，臉都綠了，嗓子也叫啞了。
    阿喀琉斯笑得甜蜜，“誰叫你那麼可愛，如果不是要回營地，真想一直跟你在溫泉裏做到天亮。”
    “你想得美！”帕特洛克羅斯懶得跟他再說，撐著打顫的腿慢慢往回走。
    下山的路陡峭，阿喀琉斯的腿又不好，怎麼可能再讓他抱回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帕特洛克羅斯身上的力氣漸漸恢複之後也不再生氣，回頭牽阿喀琉斯的手。
    由於積雪反射的雪光，使得山林中光線並不十分昏暗，甚至可以看到穿過雪地的小動物，時不時有樹上的積雪被風垂落掉在地上發出撲簌的聲音。
    忽然阿喀琉斯的手一緊將帕特洛克羅斯一把拉入懷中，低斥道：“什麼人？”
    帕特洛克羅斯身體一僵，中了埋伏嗎？
    樹林中萬籟俱靜，就連過林的風都像一瞬間被凍結，帕特洛克羅斯在阿喀琉斯懷中屏住呼吸。
    片刻之後雪地上響起沙沙的聲音，十幾個黑影先後從粗壯的樹幹後走出來，這些人全部穿著將全身籠罩起來的黑色鬥篷，戴麵紗。
    不是士兵打扮，手中也沒有武器，那氣勢卻讓人心裏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