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依舊是春暖花開。
    閃亮的陽光下，行人穿梭在街上，一群群、一個個，懷著各自的心事，走著各自的道路。
    窗內的兩人，也是各站一方，各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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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斜靠在在窗邊，目光遠視著，眼中光影流轉遷變。
    子桑海背對著李燼站在書桌前，脊梁挺直，甚至有些僵硬。他微低著頭，略長的發端遮住臉頰，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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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鍾前，兩人剛經過了一番爭吵。
    關於李昱之的死訊，子桑海也猶豫過是否要讓李燼知道，畢竟，他還未從喪母之痛中完全恢複。所以子桑海最直接而本能的反應就是封鎖消息。
    而當他對助理薛韜下達了這個命令之後才發現，公布這條消息的人，正是自己的師父莫磬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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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手中的報道，子桑海揉揉眉頭，似乎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而李燼似乎也感覺到了這一點。
    他緊緊地捏著寫有李昱之自殺消息的報道，問：“莫磬鋒有沒有找過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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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桑海望著他倔強的悲戚，喉結微微顫動：“應該沒有。”他伸手抱住李燼，“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不要胡思亂想。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
    李燼甩開他：“有什麼好哭的？你們少來這種懷柔政策！”
    “你們？”子桑海倒吸一口涼氣，“又是‘你們’？”
    李燼看著他，露出鋒芒和銳氣：“難道不是嗎？怎麼會那麼巧，我媽媽才病故，爸爸就……還給我留了那麼多錢？你敢說，這和你們Parahell沒有關係、和莫磬鋒沒有關係？！”
    “燼，為什麼你一遇到事，就把我劃入你和對立的一方？莫磬鋒是我恩師，也是我的上司，但不代表他是我主宰，是我的上帝！”子桑海淡淡的語調被打亂，換做一種壓抑。
    “難道你沒有在幫莫磬鋒說好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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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桑海歎了口氣：“我也覺得事有蹊蹺，但你不能隨便懷疑別人。而且，師父最近確實都沒有離開過Paradise，他和你一樣，剛剛失去了一個最重要的人。”
    李燼冷笑：“他會笨到去親自動手？你師父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吧？”
    子桑海皺眉：“燼，沒有證據，你不能胡亂猜測。”
    “我會去找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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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子桑海握住李燼的肩：“你不要去惹師父。如果你想要調查什麼，我去幫你查。”
    “我要查莫磬鋒呢？”
    “……你查不到的。”
    李燼冷笑：“是嗎？這個世界就真的是你師父說了算？他想幹嘛就幹嘛嗎？”
    “李燼，我還是那句話，這隻是你的猜測。”子桑海連名帶姓地叫他，嘴角露出一絲無奈。
    李燼冷冷地看著他：“子桑海，你這樣，讓我如何相信你？”
    “隨你。”子桑海恢複以往的淡然，雙眸閃過淺淺的傷感和失落。
    李燼轉身看著窗外，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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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僵持了很久，最終，還是子桑海選擇了妥協。
    “任何偵探組織和個人，都是不會幫別人去查Parahell的事，尤其是關於師父的事。你如果真的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去問師父，若他願意說，他自會告訴我。”
    李燼望著窗外一角繁茂的草叢，紫羅蘭剛剛開放，一對戲蝶在花間環繞齊舞。
    “若他不願意呢？”
    “不管怎麼樣，我去查總比你去查要安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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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回首，看進他的深瞳，表情卻像是在試圖說服自己。
    片刻，他輕輕點頭：“好，你給我個期限。”
    “一個星期。”
    “好。”
    “我不在的一周內，你暫時不要來報社，就呆在學校裏。”
    李燼挑眉，但看著子桑海認真的模樣，還是點了點頭。
    子桑海終於露出一貫優雅的笑容，輕撫李燼沒有血色的臉頰，吻了吻他的唇：“燼，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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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學校的李燼在星光下的草坪上獨自坐了很久。
    濃濃的月色下，少年的背影顯得孤獨而悠遠，帶著難以數落的美感。
    子桑海一直悄然跟在他的身後，望著他清冷的模樣凝神。
    一腔衷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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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知師父，我要回一趟Paradise，有事求見。”
    “好的，先生。”助理薛韜低眉垂首，神色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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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李燼找到華風和莫憶。
    “我爸爸死了。”他看著莫憶，平靜地說。
    華風一定會是震驚轉而替自己難過的表情，李燼想看的，是莫憶的反應。
    最近李燼很少見到莫憶，他總是匆匆，而她總是鬱鬱。
    李燼知道她不開心，盡管她極力掩飾，但她看向自己時的奇怪的眼神，總逃不過他敏感的眼。
    他知道是因為子桑海，小憶喜歡子桑海。
    而他也曾問過自己，接受子桑海的情意，究竟是真正喜歡的成分更多一些，還是刺激莫憶的動機更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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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部分情況下，李燼是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但那並不代表他是個懶人。相反，他的勤於思考恐怕會讓人瞠目。而莫憶一再的隱瞞其實早已讓他由失落變成了懷疑。
    她隱瞞自己的身世，隱瞞她與子桑海的關係，隱瞞米樺和莫磬鋒的結纏，隱瞞了他也隱瞞了米樺，還有更多的，也許是不得不隱瞞秘密。
    李燼不得不懷疑，她當初接近自己和華風，是否也有某些刻意的動機？
    在那芭比一般可愛純然的娃娃臉下、在那春風般自然無害的笑容下，究竟藏著怎樣一顆七竅玲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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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曾經有驚人的默契，他們是一母所生的親人，他們卻在漸行漸遠。
    
    此時的他們，也許已經遺忘了，靈隱寺下，某位老人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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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爸爸死了？！”耳邊傳來的是華風的驚聲抽氣，眼前呈現的是莫憶瞪大的眼。
    李燼點頭，淡淡地注視著莫憶，神色中辨不出喜怒。
    “小燼燼，你沒開玩笑吧？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找到你爸爸了？”華風有些焦急地追問，頓了一頓，他想起李燼不喜歡被人問太多問題，於是腦中轉了一圈，把所有的話都概括成一句陳述句，說：“小燼燼，你慢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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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微微垂眼，把報社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通，隻是略過與子桑海的爭吵和他幫自己去調查一事。
    華風驚得合不攏嘴，眼神跳躍許久，最後勾住李燼的肩，怯怯地叫他：“小燼燼……”
    李燼回他一個無礙的笑容，但他知道，這個笑一定非常缺少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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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憶從李燼第一次說出李昱之已死的消息後，就始終低著頭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李燼和華風，安靜得如同空氣。
    “嘿，小憶。”感覺到手臂被人敲痛了，莫憶抬起頭，看到華風略帶詢問的表情，“你哥叫你，想什麼呢？心不在焉的樣子。”
    “啊？沒什麼。”她本能地掩飾，卻對上李燼審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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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奈地聳聳肩，莫憶知道再不說些什麼一定會被懷疑，心中百轉千回地權衡了多次，終於說了出來：“也許這件事和我爸爸有關。”
    李燼抬了抬下巴，露出優美的下顎弧線，眯起眼看著她。
    莫憶慌忙解釋：“我不是說爸爸做了什麼，隻是媽媽已死的消息，也許我爸爸會告訴你爸爸。所以你說他是自殺……很可能……”
    “很可能是莫磬鋒逼的。”李燼替她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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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憶咬著下嘴唇：“不，不是逼，隻是……或許……可能有刺激到你爸爸……”
    李燼不置可否，眼神變得幽深，隱隱透出寒意。
    華風發現兩人的氣氛帶著詭異，感到有些不安：“小憶，小燼燼，你們兄妹兩人有什麼事不要瞞著對方，大家說開了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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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憶濃密的長睫毛眨了兩下，眼神擔憂：“哥哥……你會不會討厭我？”
    李燼看著她清澈無辜的大眼，輕輕皺眉：“你有什麼值得我討厭的？隻是如果我父親的死真的與莫磬鋒有關，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莫憶低頭沉默。少許，她幽幽地說：“如果你跟我爸爸真的不共戴天，你會和我們決裂嗎？”
    “你們？”李燼一愣。
    “我——還有子桑海。”莫憶一字一頓地說著，語氣中，竟帶了些許殘忍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