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莫憶拉開厚重的窗簾，任陽光透射而進，落滿一室，明亮暖和。
    “怎麼還沒起來？火車要趕不上了。”莫憶望著穿戴整齊的華風和還在被子裏的李燼，麵露不滿，“他昨天去哪裏了？這麼累？”
    “不知道，你把他叫起來自己問。”華風推了推李燼，完全沒有反應。
    “你怎麼不叫？”
    “你去叫叫看就知道了。”
    莫憶白了他一眼，繞到李燼麵前，蹲下身，伸手正想推他，卻僵硬地停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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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少年閉目而臥，上挑的眉毛、細挺的鼻梁、微潤的雙唇，濃長的睫毛如同清風中輕顫的蝶翼，白玉般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柔潤的光芒。因為合著眼，平素裏讓人淩然的鋒芒不見了，唯有安靜純然的夢顏和模糊了性別的美，讓人不忍去吵醒他。
    但這並不是莫憶怔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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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讓她感到震驚的是李燼手指上帶著的一個耀眼的指環。
    銀亮的男式指環，上麵是一個奪目的金色螺紋鑲鑽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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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風湊近莫憶，賊賊一笑：“嘿嘿，怎麼樣？”
    莫憶神色閃爍，緊緊地盯著那隻指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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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一會，她輕歎一口氣，拿出手機，找出最勁爆的音樂，將音量調到最大，放在李燼的枕邊，按下了播放鍵。
    一陣狂烈而紊亂的音樂聲立時充斥著整個房間。
    在華風驚歎的目光和莫憶無辜的眼神中，李燼終於是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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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的火車上，莫憶望著沉默不語的李燼，還是忍不住詢問起來：
    “李燼，你昨天不是一個人逛的吧？”
    李燼沒有做聲。
    一想起昨天夜裏，李燼的心便會微微顫動，感覺到子桑海輕柔的撫慰和溫熱的親吻仿佛就發生在瞬間之前，皮膚上似乎還留著他的溫度。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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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手上的金螺紋十字架指環，李燼恍如看見了那個優雅自信的笑容在靜靜綻放。
    
    “李燼！”莫憶有些不耐地催促。
    “莫憶，小燼燼不喜歡別人盤問他，你不要……”華風沒有說完，感到右肩被人猛烈地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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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的一聲，右手拿著的書掉在了地上。一張墨綠色的書簽掉了出來，右下角細細的白色網格花紋反射著窗外刺眼的陽光。
    “咦？”李燼覺得書簽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起。還未伸手，書簽已被人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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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西裝革履，戴著無框眼鏡的高大男子把書和書簽還給了華風，微笑道：“不好意思，我走得有點急，對不起啊，沒撞疼你吧？”
    “沒事沒事，我不要緊。”華風把書簽隨手插進書中，朝那人揮揮手。
    那人點點頭，轉身對上莫憶的眼睛。兩人都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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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穆哥哥？”莫憶瞟了一眼男子身後，“你一個人？”
    “是啊，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小憶。”叫高穆的男子親切地拍拍莫憶的腦袋，有些寵溺地笑著。
    華風撇撇嘴。高穆對著莫憶的笑容和剛才向自己道歉時的真心程度，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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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莫憶的堅持下，高穆與李燼身邊的乘客換了座位，坐到華風的對麵。莫憶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個高穆是她的父親的學生，算是和她青梅竹馬的哥哥。
    “你父親是做老師的喔？”華風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莫憶。
    “算是吧。”莫憶淡淡的，一副不願多談的表情，“高穆哥哥，我媽媽還好吧？”
    “挺好，你放心。不過你還是多去看看她。”
    莫憶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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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穆微笑，前一秒還溫柔地看著莫憶，下一秒看到華風的書，神情一緊。他將手按在書上，輕輕翻開，拿出裏麵的墨綠色書簽。
    “小憶，你朋友的這張書簽挺有意思啊。”高穆用兩指夾住書簽，隨意地把玩著。
    “嗬嗬，這個書簽原來是一個清純多情的小女生送給某人的呢，可惜啊，某人不領情。”莫憶調笑著，向李燼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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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一愣，隨即恍然。難怪覺得這張書簽如此眼熟，好像是一個女生送的。記得當時自己隨手送給了莫憶，原來她給了華風，真是……
    “嗬嗬。”李燼輕笑兩聲，那個送書簽的女生，好像是叫顧晨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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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莫憶繼續戲弄李燼，高穆的聲音冷冷地說響起：“小憶，這是H隊的刺簽圖。”
    莫憶驀地抬頭，露出難以置信的驚訝表情。
    高穆將書簽推到她麵前，中指按住右下角，將一部分的白色網格花紋遮住，食指則指著剩餘的花紋，“你看。”
    莫憶低頭，看到那些原本疏密有致的裝飾性花紋，竟然組成了一個奇異的“H”花型字樣，她抬眼看著高穆，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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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隊？”華風不解。李燼看看高莫二人，也是麵露詢問。
    “沒什麼，我爸爸手下的一個研究隊。”莫憶淡淡的。
    李燼發現她每次談到自己的父親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看起來，她從小的寂寞，和她父親有很大的關聯也說不定。而她的秘密，似乎太多，太多。
    華風看了一眼李燼，也沒有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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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爸手下還有一個P隊，你聽說過嗎？”莫憶安靜地看著李燼，眼中卻藏著洶湧的情緒。
    那情緒使李燼有些動容，但更多的還是迷惑：“沒聽說過。怎麼啦？”
    莫憶深深地望進李燼的漆黑清亮的眸子，許久才輕聲說：“沒什麼，我隨便問問。爸爸一直自認為自己的研究隊很有名呢，我們博聞強記的大才子都沒有聽說過呢。”說著，展露出那標誌性的單純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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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微微一笑。他知道莫憶在試探，也看得出她在隱瞞，隻是不明白，她想試探的是什麼，想隱瞞的又是什麼。
    華風也看出了李燼的疑慮，他拍拍李燼的肩，兩人頗有默契地一笑。
    相互信任，相互扶持，才能保持三位平衡，才能共同克服原本的宿命。
    他們彼此都知道這一點，所以總是告訴自己要相信對方。
    然而，誰又能說，這不是另一個宿命的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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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
    S大的校園內，李燼坐在球場一邊輕喘著，汗水沿著頭發滴落，劃過精致柔和的側臉。
    “怎麼樣，很久不踢球了，累吧？”華風也是滿頭大汗，在李燼身邊坐下。
    “風，小憶兩天沒有來上課了。”李燼看著他，眼底閃過一絲不安。
    “嗯，她的室友說，她這星期並沒有來學校。手機也一直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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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李燼抬頭望了望天空，“她到底有什麼秘密？”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暗白的底，灰沉的雲，一片陰霾。
    華風向後一靠，直直地躺在草地上：“很明顯她不願意說，我們總不能逼問她。”
    李燼不語。
    如果說，他和華風的沉默是給莫憶留下私人空間的一種方式，那麼這樣的方式，會不會導致彼此間的溝通太少或者過於膚淺？
    換言之，信任，是否等於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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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身後響起一個清脆婉轉的聲音。
    李燼微微側頭，隨著眼前不多的光亮被遮住，他看到一個五官素淨的女孩站在自己麵前。
    這個女孩，好像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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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係主任在找你，你去一趟他辦公室吧。”女孩臉色微紅，但語氣依然平靜。
    “現在？”李燼站起身，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他想起這個女孩是誰了。
    盡管隻是一個淡如春風、輕比浮雲的淺笑，依然使得女孩的臉由微紅變為緋紅。
    “嗯，現在去，盡快。”
    “好的。謝謝你，”李燼朝女孩揚了揚手，“顧晨晨同學。”拍拍華風的肩，獨自朝係裏的辦公大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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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晨晨顯然有些沒有回神，癡癡地望著李燼遠去。當初把自己的書簽送給了李燼，卻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原以為已經被遺忘，原來，他還記得。
    “別看啦，人家都走遠了。”華風走到顧晨晨的身前，齜牙咧嘴地笑著。
    顧晨晨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哎，等等。”華風側身，擋住她的去路，“問你個問題。”
    “什麼？”顧晨晨語氣柔和，臉色卻有些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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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風也收起笑容，一雙靈動的眼中露出嚴肅的意味：“你為什麼要把H隊的刺簽圖送給李燼？”
    顧晨晨微微一頓，目光閃爍：“我不懂你的意思。”
    “是嘛？那或許這個書簽可以說明一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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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風拿出那張墨綠色的書簽，學著高穆的樣子，中指按住右下角，遮住一部分的白色花紋，食指輕指著剩餘的網格圖案，一個花體的字母“H”赫然而現。
    顧晨晨陡然一顫，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華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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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風輕輕皺眉。其實他也不知道什麼H隊和刺簽圖之類的意思，隻是若就這些“特殊用語”詢問，這個顧晨晨一定會和莫憶那小妮子一樣顧左右而言他，得不到他想要的信息。所以，他隻有裝作了解一切的樣子，才可能有所收獲。
    而顧晨晨的表情，已經可以說明一些問題。至少，那個所謂的H隊，絕對不是什麼狗屁研究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