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陰晴 第4章 好戲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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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菲婭長在邊境小鎮,做生意的中土人來來往往,耳濡目染,因而中土語說得還算地道。再者,人長得漂亮,金發碧眼,形象氣質俱佳,做營銷再合適不過。至於路上安全,有買來的幾個奴隸隨行,她又跟著哥哥練過幾年功夫,足以防身。如此,有她打頭陣,我隻做個甩手掌櫃,除了買米采樺汁釀酒,這創業的日子倒也清閑得很。
不過,困擾也不少。
王爺預訂的二百壇酒已經快要釀完,交付的日子將至,可問題卻接踵而來。一則,玄清好歹是王爺,我哪敢跟王爺討債。二則,雖然王妃待我如她已逝的小女兒,可畢竟非親非故,人家還救過我的小命,就算她要給,我哪好意思要。再說了,這創業資金都是拿她給的東西變賣來的,再拿她的銀子實在不合適。
可是不拿這銀子,眼見著花銷越來越大,兜裏銀子越來越少,再這樣拖下去,業務沒拓展開來就破產了。畢竟無米不成炊,我隻能另想法子先把資金鏈接上。
籌錢咯,如何籌,又去向誰籌集呢?此為一難。
另外,安菲婭出發之前,我已囑咐她,一離開王爺的營地,隻派一個奴隸回來彙報戰果,緊接著就馬不停蹄地朝京都趕,把剩下的幾壇酒直接送到京都城外的翼園,一進翼園的領域應會遭遇黑衣蒙麵人,給他看我進出翼園的通行玉牌,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見到他們的主子。
按理說,鍾予冽這樣凡事親曆親為典型工作狂的人能陪我們一起瘋,到雪域遊玩,離開翼園前一定做好了周密的安排,翼園的事務一定有人接手。那這人必是他深信之人,也一定知道我的身份。拿出玉牌,一經上報,呈至此人,安菲婭就安全了。
算算天數,如果路上一切順利,現在安菲婭一行人應該已經到了翼園。不知她有沒有見到主事人,不知那主事之人有沒有發現酒壇裏的秘信,也不知鍾予冽與楚閑意是否安然無恙,雲裳到底身在何處。
一切都是未知,隻有等安菲婭回來才知道。此為一憂。
難一則憂一則,日思夜想,牽腸掛肚,幾番折騰下來,我竟瘦了不少,把阿婆心疼得什麼樣,直說我再瘦就瘦成豆芽菜了。可不是麼,餐餐土豆,看了就沒食欲,援款援兵再不到,我就真給瘦成難民了。
可是,這援款何處去籌,援兵何處去搬呢?
一日,我同阿公去鎮上買香米,正走在路上,忽聽得身後一陣馬蹄得得,車輪滾滾。阿公連忙拽了我退到路旁,隨著人群跪下。
什麼人物,讓老百姓這麼恭敬?我抬了頭望去,隻見一列車隊從遠處緩緩行來,最前麵兩輛馬車裝潢得富麗華貴,前有騎兵開道,後有奴仆跟隨,裏麵之人定非王即胄。再往後麵看,浩浩蕩蕩兩列步兵,護送著六駕馬車,車後麵還趕著牛羊鹿馬等牲畜。
想來,寒冬將至,這是又到了北墨一年一度同月朝交換糧食的季節了。這個邊境小鎮雖不大,卻是出關必經之地,這裏的百姓雖見識不多,可這樣的陣仗也應見過不止一次了,所以並不驚訝,連小孩子也隻是默默地低頭行跪拜禮。
正是在這樣畢恭畢敬的人群中,我忽然發現自己抬起的頭有些紮眼,當然,不隻我發覺,護送馬車的將領也發覺了,並且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來,好像有些不太開心,更過分的是,他還將這一情況彙報給了前頭豪華馬車裏的主子。
好奇心害死人啊!我急忙低下頭,再準確一點是把頭埋到了前襟裏,恨不得立刻變成一隻烏龜,把頭縮進殼裏。可惜,馬車裏那位主子沒有給我機會,吩咐了幾句,那將領就折回來把我從人群揪了出來,據阿公翻譯說,王要見見我。
王啊王啊王!我欲哭無淚,向阿公作一個訣別的表情,隨著將領去了。我不懂北墨語啊啊啊。。。
路過後麵一輛馬車時,馬車主人打了窗簾朝我看過來,是名年輕男子。不知為何,我總感覺那雙深邃的眼睛似曾相識。隻是,那人看我一眼接著將簾子放下,沒有給我細細觀察的機會。
走到打頭的馬車前麵跪下,身旁將領一通報,車裏應聲,駕車的人便打了外麵的氈簾,隻剩下裏麵一層薄薄的紗簾隔著。透過紗簾,隱約可見車內坐有兩人,一男一女,男子身材中等,樣貌不辨,從聲音聽來,年歲大約知天命,身體卻有些虛弱,這就是北墨王了吧。在他身旁,女子靜默端坐,大約是隨王出行的妃子。
“小女。。。”話剛出口,就覺背後一痛,竟然被點了啞穴!我正心下詫異,隻見身旁多了一人,歪頭一看,原來,不知何時,後麵馬車裏的年輕男子已走到我跟前站定。誒,他眼角的淚痣怎麼那麼眼熟?
男子也作一跪拜,嘰裏咕嚕地跟王說著什麼。王聽完默不作聲,任男子跪著,一時間氣氛似乎有些緊張。
滴答滴答滴答。。。我在心裏默數時間,伏在地上的雙手已經凍麻。天空陰霾密布,昨晚下的雪已被來往的行人踩實結了冰,寒氣透過棉衣侵入膝蓋,隻覺得渾身不舒服。
這個人到底是誰呢?能跟著王出行,身份絕對矜貴。可他又說了些什麼,讓王如此不悅?跟我有關麼?正想著,隻聽北墨王一聲令下,男子便起身將我帶到路旁。隊伍重新啟程,可那個男子卻沒有上車,眼睜睜地看著大隊人馬消失在路的盡頭。
我抬頭看看身旁的男子,看他沒反應,就想溜回阿公身邊。可腳剛邁出一步,胳膊就一把被他拉住了,三下兩下被他拽到一個胡同裏。
“你想搞什麼花樣?!”男子嗬斥道,眼神陰厲。
看著他眼角的淚痣,再一聽這熟悉的腔調,心裏立刻明朗化。喲!這不是弗某人麼,把胡子一摘還真沒認出來,絕對一表人才嘛!
“你搞什麼!”我甩開他的手,開始拍打沾到衣服上的雪。還沒拍幾下,人就被他拎到了半空中。遠處,阿公正朝我走過來,見狀,立刻跑上前求饒,手作勢要接住我,估計是怕弗某人一下把我摔死。
我正想勸阿公先回去,沒想到弗某人嗬斥一聲,一腳將他踢開。這一下怕是不輕,疼得阿公仰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我見狀已傻了眼,似乎條件反射一樣“啪”一聲就賞了弗某人一記耳光:“喪心病狂!不知道尊老愛幼啊!”
弗某人挨了一記耳光,先是滿臉驚愕,後是怒不可遏,一下將我摔到地上。幸好怕冷穿得厚,這一摔並不疼,隻是腳被震得不太舒服。我趴在地上暗自慶幸,麵上卻佯裝痛不欲生,嘴裏一麵哇哇大叫,一麵呼救。此時,有見義勇為的路人聽聞慘叫漸漸湊過來,看見是弗某人卻都行了禮,倉皇逃去。
哇塞,有沒有搞錯!我滿腔憤懣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雪,又把阿公扶起來,查看他的傷勢:“阿公,你沒事吧?”
阿公搖搖頭,複又朝弗某人跪下,不住地磕頭求饒,任我怎麼拉也拉不起來。可他弗某人麵色冷若冰霜,絲毫沒有讓阿公起來的意思。
我實在看不下去,朝他嚷道:“喂,你還有沒有人性,老人家年紀這麼大,你就忍心看他這樣央求?!”
“不想讓身邊的人遭殃,你就最好老老實實做你的買賣,別惹事端!”弗某人一把攥住我的領口,又猛地放開,朝上一移,捏住我的脖子,惡狠狠地道:“否則,不管你是誰,下場都一樣,那就是死。”
我被他捏得喘不過氣,隻有聽的份,卻無法辯駁。待他疾步而去,我順過氣息,追上去想問他時,他卻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什麼意思嘛!我惹什麼事端了?!一番話說得我雲裏霧裏。待扶阿公回了家,聽他把弗某人的身份講來,又仔細思量一番才理出頭緒。
弗拉基米爾•謝爾蓋耶夫•馬克西姆,北墨的六王子,素有“小霸王”之稱。前些日子出使月朝時,用的名字雖然是弗拉基米爾,但是姓氏換成了別的,我雖沒記住,但也記得絕對不是謝爾蓋耶夫•馬克西姆。也就是說,弗拉基米爾是冒名頂替北墨使者出訪,而且見不得光,不然不會對假胡子一事如此防備。
而這次他寧可惹怒北墨王也要攔我說話,無非是打錯了譜,以為我是故意惹人注目,為的是要揭發他冒名頂替北墨使者出使玄清王爺兵營一事。所以,怕事情敗露,才出此下策,拚死阻攔。不料王居然盛怒,一氣之下讓他留在國內,不帶他出使月朝。大約是安排被打亂,弗某人這才氣急敗壞,拿阿公跟我出氣。
再回過頭來思索他說的話。乍聽,他這番話無非是威脅,再一琢磨,其實不乏弦外之音。其一,他知道我做酒水生意的事,這是想告訴我,他對我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而我在明,他的細作在暗,想取我性命不過小菜一碟的事,警告我莫輕舉妄動,做出對他以及這個國家不利之事;其二,他刻意提到“不管你是誰”這幾個字,似乎是想告訴我,他知道我的身份,也多了一個威脅我的把柄。其三,從語氣聽來,我對他來說應該還有利用價值,但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為保全自身,他會毫不留情地殺了我。
可是,他在我身旁安插的細作是誰,對我的身份了解多少,而我對他又有何利用價值呢?若這是場遊戲,那麼精彩的部分才剛剛開始。
想著想著,視線不禁飄向窗外。黑壓壓的天空又飄起了雪,片片大如鵝毛,而屋內的燭火久久不熄,燭淚滴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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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秀齡---無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