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陰晴  第3章 前路漫漫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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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辭了王爺王妃,我隨著使者踏上去北墨的漫漫征程。
    路上積雪太厚無法行車,一路上馬車走走停停,速度慢得像龜爬。我本想,即便是走著也比馬車速度快了,可一下車就像跳進了雪窩,積雪幾乎要沒過腰間,哪裏邁得動步子,隻得又跳進車廂裏,可心裏還是止不住地埋怨這個“假胡子”,怪他沒聽王爺勸告非要走。
    說來好笑,我一直奇怪他這麼年輕怎麼會有那麼長的胡子,於是今早就趁他彎腰給王爺行禮的時候瞪大了眼細細觀察,結果發現他的胡子竟然是粘上去的。哈,騙騙別人也就罷了,想糊弄我可沒那麼容易。
    他的名字一長串,我記不住,說起來又繞口,於是私下裏就“假胡子”“假胡子”的這麼叫起來,可他聽後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威脅我,要跟王爺說我不是北墨人,是濫竽充數的。逼不得已,我隻能跟他談判,互不揭發,息事寧人。
    此時,“假胡子”正靠在車廂壁上打盹,嘴邊的胡子已經開膠,隨著呼吸一翹一翹的,分外滑稽。我玩心忽起,躡手躡腳地挪到他跟前,伸手向前,就要碰到假胡子的時候,他忽然睜開眼睛,嚇我一跳,忙向後閃躲,可身體失去重心,屁股重重摔在地板上,痛得我臉都擰成了麻花。
    “哈哈!”對麵那人忽地放聲大笑起來,笑得我心肝一顫一顫的,這才發現他手中握著的匕首正衝著我的方向。神啊,我若是再往前一步就碰刀尖上了。這人怎麼對小孩子還動刀動槍的,太不厚道。
    “笑什麼,假胡子!”我拍拍屁股站起來,懊惱地衝他喊道。
    話音剛落,脖子上已多了把匕首,眼前那人狠狠地盯著我,道:“我說過,你若是再提此事,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聽他說完急忙點點頭,待匕首回鞘才向後一步癱坐在馬車一角。摸摸脖子,已然被劃出一道血痕。
    馬車還在慢悠悠地行進,車廂裏靜悄悄,他仍倚在壁上佯裝打盹,可我知道他一定沒睡著,略想一會兒,還是問道:“既然你知道我不是北墨人,為何不向王爺稟報,又為何帶我回北墨?”
    久久不見他回答。正當我以為他真的睡著時,對麵那人卻睜開眼,彎了嘴角,戲謔地笑道:“你費盡心思想進北墨,那我就成全你。我倒要看看你要耍什麼花招。”
    嗬。我苦笑一聲,不再說話。一個二個的都拿我當什麼,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棋子麼?月玄冥這樣做了,小王爺這樣做了,就連鍾予冽也對我閃爍其詞,藏藏掖掖。如今,連一個陌生人也這樣。玩心機,不是我不會,而是不想。可是,話說回來,如果你已經無聊到如此程度,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好好跟你玩一場,也不枉費你如此“看重”我的一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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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悠悠地行到了雪山東麓,天色已近晚,我掀開車簾,看到遠處嫋嫋升起的一縷縷炊煙。前麵應該有村落。
    “那個,弗什麼爾,到前麵的村子,我要下車。”收拾好王妃贈我的大小器物,背了包袱,衝對麵那人說道。
    弗某人不言語,端一本書,坐在凳上像模像樣地看著。
    “喂,跟你說話呢!”我沒好氣地衝他嚷嚷著。
    那個叫弗什麼爾的仍看著書,慢條斯理地說道:“中原的女子都像你這麼潑辣麼,也不知感恩戴德為何物?是我把你帶到你想到的地方,好歹你也該對我客氣些。”
    哎喲,還拽起來了。
    “弗哥哥,弗伯伯,弗爺爺,謝您老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此生無以為報,來世再議。好了吧?”我撇撇嘴,朝前麵的車夫嚷道:“停車!”
    那車夫哪裏聽我的,照行不誤。弗某人冷笑一聲,頗有些嗤之以鼻的意思,說道:“本王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說完便讓車夫停下,攆我下了車。
    “本王”?我聽得有些迷糊。是我聽錯了,還是他說錯了?
    一陣冷風吹來,凍得我直打寒顫,不便多想,還是先找個客棧住下來再作打算吧。好在我有王妃贈予我的金銀首飾玉如意什麼的,不然,分文全無,豈不是要活活餓死我。
    東瞅瞅,西逛逛,愣是一家客棧都沒找到。算了,不找了,村子這麼小,怕是沒有客棧的。到底去哪兒住呢,冰天雪地的,不能露宿街頭吧,會凍死的。想了想,隻好硬著頭皮敲開了一家人的大門。
    開門的是位慈眉善目的阿婆,我手舞足蹈地向她說明了原因,要借宿一晚。沒想到,阿婆竟然聽得懂中土話,看我是個小孩子,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進了家門問過阿婆才知道,這家人姓季,幾十年前,阿婆跟老伴兒從中土遷移到此的,思鄉感情濃厚,所以見到我這個中土人格外親切。
    話沒說兩句,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計,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忙從包袱裏拿出點心來,送給阿婆一盒,又拿了一盒自己吃。
    阿婆見到中土的點心十分激動,急忙端了給老伴兒看。
    我有些疑惑,便問道:“阿婆,北墨跟中土向來有貿易往來,這市麵上一盒點心也買不到麼?即便買不到,自己做也好呀。”
    阿婆歎口氣,不再言語,倒是一旁的阿公開了口,把其中原委向我道來。原來,這麼多年以來,北墨雖跟月朝有貿易往來,可關卡卻緊得很,能往來的不過是些皮毛絲帛,像糖、鹽、糧食這樣重要的東西也隻能月朝肯給多少,北墨購多少,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可北墨為極寒之地,糧食隻能種夏季一茬,況且林多地少,一畝三分地收成最好也不過三口之家半年的口糧,而市麵上糧食的價格貴得嚇人,根本買不起。前幾年家裏尚有身強體壯的青年,可以打些獵物,取了皮毛去換一些糧食,可近來征兵征得厲害,一個村子除去殘疾的青年人便隻剩下老人與孩童,老的老,小的小,讓他們怎麼打獵,怎麼養家糊口呢。所以,在這裏,糧食金貴得很,哪有閑糧來做點心呢。
    說完,阿公苦澀一笑,又道:“灶上的飯也該熟了,小蓮兒如果不介意就湊合著同我們一起吃吧。”
    “嗯!”我脆生生地應著,又安慰道:“阿公,不要發愁啦,日子會好起來的~”
    晚餐不過是些煮熟的土豆,我邊吃邊想,老的老,弱的弱,這種日子,到底怎樣才能好起來呢?正想不出好辦法,忽然,阿公用餐碗旁的一盅酒引起了我的注意。
    “阿公,這淡綠色的酒是什麼呀?”
    “哦,這個呀,”老爺爺笑著說:“這個是自家釀的樺樹酒。”
    一旁的老奶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匆匆出去了。樺樹酒?我端起酒盅,聞了聞,酒香裏帶著淡淡的清香,很開胃。
    “阿公,是用樺樹的汁液釀的麼?很香呢。”邊聞著香氣,邊問阿公。
    阿公捋捋胡子,笑道:“是啊,這樺樹酒可是益壽延年的好東西,等小蓮兒長大了就能喝了。”
    “嗬嗬,怪不得阿公看起來精神抖擻,麵色紅潤呢,原來都是這酒的功勞,”我笑著把酒盅放回阿公的手旁,“照我說,阿公一天三盅酒,定能長命百歲呢。”
    聽我這麼說,阿公笑得合不攏嘴,隻是道:“小蓮兒說的話呀,真是比樺樹汁還要甜。”
    那是自然。我也隨阿公“咯咯”地笑起來。正笑著,老奶奶就進來了,看了看我們爺孫二人,也笑著道:“看我這記性,前幾日采的樺樹汁,放在冰窖就給忘了,如今拿出來,溫一溫,給小蓮兒喝不是正好”。
    “唔。。。好喝麼?”我疑惑地看著老奶奶。
    老奶奶給我倒一杯,笑道:“小蓮兒嚐嚐就知道了。”
    接過杯來一聞,頓時清香撲鼻,又嘬了一小口,隻覺清甜可口,比果汁可要好喝多了。我一邊喝著,一邊“咯咯”地笑起來,把阿公阿婆嚇了一跳。
    “阿公,阿婆,我找到辦法了。”說完便央求阿婆帶我去酒窖看看。
    阿婆聽得一頭霧水,卻也擋不住我的連聲央求,便笑著應道:“好好好,帶你去就是了。”
    挑了燈籠,阿婆領我到了地下酒窖。一進酒窖就感覺暖融融的,與地上的冰天雪地根本不在一個季節。酒窖的空間不大,裏麵擺著兩個水缸,大概是釀酒的容器,旁邊封著十幾壇酒,應該就是成品了。
    “這些酒都陳了十幾年了,還是前些年平安在的時候釀下的,”阿婆撫去酒壇上的微塵,歎了口氣,麵帶憂慮,又道:“這些年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兵營裏的日子苦不苦。”
    我撫上阿婆略有些佝僂的背,安慰道:“阿婆,別擔心,平安哥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才是呀。”
    阿婆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獨自一人出了酒窖,背影無助而蒼涼。唉,都是征兵惹的禍。我提了燈籠,趕上阿婆,牽著她的手回了屋。
    晚飯過後聊了一會子,阿公就去睡了。阿婆把平安哥以前的屋子收拾了,讓我睡在這兒。睹物思人,阿婆邊收拾邊回憶,給我講了許多平安哥的故事。
    原來老兩口就隻有平安哥這一個獨子,十幾年前,季平安被征入兵營,前幾年逢年過節尚可回家探親,後來就隻有家書幾封,再後來就音信全無了。
    講至傷心處,阿婆眼眶微紅,不肯再講,邊歎氣邊道天色不早,替我掩了門,也去睡了。
    熄了燈,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奇怪了,不是戰亂時節,北墨為何大量征兵?養活這麼多兵難道不花銀子的?這筆賬,北墨王隻要不糊塗就比我算得清楚。不怕國庫空虛,寧養兵而不惠民,最好的解釋就是,他在醞釀一場戰爭。
    可是,北墨與月朝向來關係穩定,近來也不曾見異動。莫非是北墨王是看月朝新王登基政局有變,想來橫插一杠?罷了罷了,任你怎麼折騰,與我何幹。隻是,民可載舟亦可覆舟,再苦,不該苦了這些百姓。否則,遲早要吃大虧。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想想怎麼發家致富吧。左思右想,其實,隻要因地製宜,要解決溫飽問題,並非難事。農林牧副漁,在這裏,農耕打漁已行不通,也就隻有林牧副了。可是,老弱病殘幼,林牧又行不通,隻剩下副。
    既然有成片的樺樹林,用樺樹汁釀酒倒是既方便又省力,隻是釀酒用的糧食,價格太貴,遇上荒年,還要從月朝進口,無法實現規模生產。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樺樹汁運到月朝,在月朝當地進行生產,自然就便宜且容易得多了,產出的酒呢,再貼上北墨季家的商標,若銷路不錯,利潤自不必提。如此一來,阿公阿婆的生活就有保障了。
    嗯,就這麼辦。
    心裏拿定主意,又想了具體實施辦法,直至雞打第一聲鳴時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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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去鎮上的店鋪把金銀首飾等物都當了,換來沉甸甸一包銀子,看得阿公阿婆目瞪口呆。嘿,沒想到王妃贈給我的還都是些好東西。不過,就算有了銀子,想包下那一片白樺林可不容易,問題就在於北墨沒有這樣的先例。好說歹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一百兩銀子簽下白樺林樹木十年的獨家使用權。不伐樹,又不耽誤人家打獵放牧,況且本來就是大家公用的資源,就這樣,還要收我一百兩銀子。。。包袱裏的銀子一下就減了大半,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可是,等拿到文書,看到上麵的數字,我頓時覺得賺翻了。足足有一百多萬畝啊!!!我的天尊,實在是賺到了。
    現在,樹已經有了,接下去就剩下洽談業務、推銷產品了。
    可是,那個死弗什麼爾把我的畫像發放給了各個邊防站,不準我以及任何與我身形樣貌相似的小孩子出北墨,大有“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的意思。欺人太甚!
    不得已,我隻能找了村裏一位口齒伶俐的姑娘,央求她幫忙,代替我去月朝遊說。這位安菲婭姑娘沒想多久就答應了。北墨女子生性豪放,再者,家規也不像中原那樣森嚴,女子過及笄之年便可主事。她既已答應,也就算是季家樺酒的第一位正式聘用員工了,薪酬雖不多,可總好過什麼都不做。
    推銷第一站就是玄清王爺的營地,打著我的旗號,送予他們免費品嚐。王爺王妃嚐過,覺得不錯,答應購二百壇美酒。反正他們不從我這裏買還要從其他地方買,花的又是軍費,不買白不買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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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幻夢繪卷---異鄉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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