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陰晴 第2章 陰錯陽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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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終於還是問起來了,便將早先編好的一段說辭搬了出來:“回王爺,奴婢姓鬱名蓮,家就在雪山東邊的一個小鎮,此行是隨家父到雪山上采藥,不料在山上路遇強盜,將一行人殺的殺,擄的擄,隻有我同一位姐姐逃了出來,不停地跑,卻迷了路,不知不覺就到了這裏。沒想到,雪太大,看不清路,竟然掉進了湖裏。奴婢福大命大,被救上岸來,可姐姐還在湖中,生死未卜。”說著,想到雲裳,心裏一緊,眼眶一紅,落下幾滴淚來。
“原來如此,”王爺沉思片刻,又道:“你家在雪山東麓,那麼,定是北墨人了,中土話卻說得不錯。”
北墨?!我心裏咯噔一下,忽然想起,月朝邊境不正是北起月牙湖麼,怪不得聽到月亮湖時那麼耳熟。這麼說來,我不是到了雪域,而是到了月朝與北墨的交界!而眼前這位王爺正是先皇在世時被調派到這裏駐守邊境的六王爺,玄清。
“回王爺,因家父原是中土人,前些日子為了營生才被迫搬到北墨去,所以奴婢會講中土話不稀奇,倒是北墨語說得磕磕巴巴,見不得世麵。”我急中生智,隨口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若說漏了嘴,沒準會被當作奸細抓起來。
王爺爽朗一笑,不再追問,說道:“正巧,北墨使者昨日來訪,還未返程,明日可捎帶姑娘回去,與家人團聚。”
不等我說話,王妃便轉頭對王爺說道:“蓮兒姑娘的姐姐也落入湖中,生死未卜,我已派了烏恩其潛入湖中尋覓,若救到人自然是好。。。”王妃頓了頓,對王爺耳語幾句。
王爺聽罷,思索片刻,道:“那就讓使者多留幾日,待一切安置妥當再帶鬱姑娘回北墨,夫人覺得如此可好?”
“甚好,”王妃莞爾一笑,接過一旁侍女端來的茶,遞到王爺手裏,又朝我說道:“今晚蓮兒姑娘就住在使者旁邊的帳裏吧。”
我應聲好,道了謝,不再說話,打量王爺王妃有說有笑,沒我什麼事,便請示告退,得王爺應允後自退了出來,由侍女領到一個稍顯簡陋,物件卻也齊整的帳篷裏。
從早上就沒吃過飯,肚子餓得咕咕叫,見桌上有點心,也顧不得打量是什麼,隻隨手拿了兩塊塞到嘴裏,嚼了幾下卻覺得有些噎,隻得從酒壺裏倒了杯酒順下去。填飽了肚子,才感到寒意陣陣,便又坐到火爐旁取暖。不知是不是酒勁太大,隻覺頭有些暈。
這月牙湖在極北之地,又逢冬季日短,才進帳不一會兒,天就黑了。我掛念著雲裳的事,便裹了披風鑽出帳篷,讓侍女帶路,朝王爺王妃的大帳走去。天色已晚,不知烏恩其回來沒有,有沒有找到雲裳,這麼一會兒了,總該有些消息。
正想著,迎麵走來一人,看到我便住了步子,胳膊一抬,擋住我的去路:“你就是鬱蓮姑娘?”
我抬頭打量著他,高鼻梁,深眼窩,濃密的胡須,身材高大而魁梧。心想,他定是北墨的使者了。應了聲是,便要走,卻又被他攔住。
“喂勒若施瓦,唔哦尼餓。。。”他說了一長串,可我一句也沒聽懂,隻是愣在原地。
正在我不知如何應對之際,幾聲犬吠打破僵局,朝營地大門一望才知道,原來是烏恩其乘著雪橇回來了。
我急忙繞過使者,朝高個子跑去,還未到他跟前,一不小心就給披風絆倒了,摔到一塊石頭上,剛好磕到舊傷口,頓時疼得我齜牙咧嘴。
不等我自己站起,高個子已將我拎了抱在懷裏,朝王妃的小帳走去。我看他手中空無一物,又去打量雪橇,仍是空的,心頓時涼了半截。行至帳門,高個子將我放下,待侍女通報後便帶著我進了帳。
王妃見烏恩其兩手空空,而我神情沮喪,心裏已明白了大半,便吩咐烏恩其退下,勸慰我幾句,大致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希望渺茫,若找得到,也不過一具屍體,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之類之類。
我心裏亂,隻是應著。王妃見我神情恍惚,歎了口氣,吩咐侍女領我回帳。
回了帳坐在火爐旁,看著紅紅的火光發呆,好像想了許多事,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坐了一會兒,隻覺得頭昏昏沉沉,倒頭便在毯子上睡著了。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隻聽到耳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斷斷續續,模糊卻又真切。
“蓮兒~”
“蓮兒姑娘好些了麼?太醫如何說?”
“若祺兒還在,也應這麼大了。”
我聽得出,這是王妃的聲音,眼皮沉沉的,想睜眼卻睜不開。頭疼欲裂,一會兒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再醒來,隻覺渾身酸痛,口渴難忍。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床前站立的侍女。她見我醒來,連忙向外通報:“鬱姑娘醒了!”
“水,”我一出聲就被自己嚇了一跳,沒想到,睡了一覺,聲音竟變得如此沙啞:“水,喝水。”
侍女聽我嘴裏喃喃,便俯下身子聽,頓時恍然:“是要水麼?”見我點頭,急忙從桌上倒了杯茶,扶我起來喝下。
一杯茶未喝完,就聽有人打了帳簾進來,抬眼一看,正是王妃。我趴在床上準備請安,卻被她扶住。王妃道一聲免禮,坐在床邊,摸摸我的額頭,高興地說:“蓮兒高燒不退,已昏睡了一天,湯藥灌進去又吐出來,太醫正愁著如何讓你吃藥,沒想到這會兒燒竟退了。”
我衝她尷尬一笑,心想,這天底下恐怕隻有楚閑意能配出我吃得下的藥了。可是,他又在哪兒呢?
王妃見我神態倦乏,又道:“燒雖已退,身子卻還很虛弱,過會兒讓太醫把把脈,開兩副補藥調理一下。”另囑咐我好生休息雲雲,說了會子話,便去了。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屋裏靜悄悄的,心裏卻怎麼也靜不下來。思前想後,卻是如何也想不明白。當日到底受何人伏擊,從羽箭的數量與速度可以判斷,弓箭手絕非地方官兵,而是出自訓練有素的兵營。可據我所知,沿途根本沒有駐紮的軍隊或練兵的校場。如此,那些弓箭手究竟從何而來,受何人指使?另外,楚閑意為何中途返回翼園,回來之後明明可以用仙術抵擋進攻,卻為何不用?他給我遁丹,似乎是打量這場仗沒有勝算,讓我逃命要緊,可他呢?鍾予洌一眾又怎樣了?還有,雲裳到底遁到了哪兒?
這些問題,誰能給我答案?
越想越亂,不禁懊惱地歎口氣。從懷裏掏出雲裳的簪子,卻將“蓮”連帶著掏了出來。小東西安安靜靜,一點征兆也沒有。正歎氣,卻忽然想到什麼,急忙從床上蹦起來。腦海裏浮現出那日清晨在船上模模糊糊看到的人影。這件事與司命有沒有關係?為什麼一看到他,倒黴事就一件接一件地來了呢?
唉,真是倒黴催的。我就此一世這幾年可活,若能與司命終成眷侶,解了情蠱,說不定還有投胎轉世托生為人的機會。若終是勞燕分飛,便也隻有這幾年活頭了。天尊老頭,你到底要折磨我到如何程度才罷休?!
越想越懊惱,再也睡不著,索性溜下床,裹了披風就要出帳。誰想,帳外侍女端了藥正要進來,見我要出帳,把我堵在門口,死活不讓我出去。
正在僵持之際,北墨使者從自己的帳內鑽出來,說道:“在帳篷裏呆了那麼久,她也該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對身體有好處。”說完便端過藥,支開侍女,拽著我坐到一堆篝火前。
雖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好心替我解圍,此刻卻也不願想那麼多,隻是向他道了謝,把全身裹在披風裏,留腦袋在外麵欣賞這夜空美景。
雪已停,天放晴,深藍色的天幕上繁星滿布,伴一彎月牙掛在樹梢。遠處的雪山在月光的籠罩下散發的淡淡的白光,襯得頭頂一片天藍瑩瑩碧澄澄。星子好像也沾了雪山的靈氣,如同聚光燈下鑲嵌在天鵝絨上的寶石,一閃一閃,直看得人眼花繚亂。
很久沒有見到這樣多的星子了,心情似乎也隨著那閃閃爍爍漸漸輕鬆起來。忽想起身旁還有人,便朝他看去,卻見他也看著夜空,神情莫辨,一言不發。
我瞅瞅他手邊的藥,心裏一陣發怵,便順手摸過碗來,倒掉了。
隻聽身旁的人戲謔地笑一聲,道:“白費了太醫工夫。”好歹這次他沒用北墨語跟我對話,不然耳朵又要遭殃聽天書了。
我朝他尷尬一笑,並不接話,又抬了頭看天,不過一會兒便覺得脖子有些酸。索性從帳篷裏搬了毯子出來,躺在地上繼續看。
“有什麼好看的。”北墨使者打破寧靜,頗有些不屑地甩出這句話。
我也不屑地甩他一句:“不是為看風景而看,是為靜心。”說完,撇撇嘴,不再理他。心想,如果你不在這兒打擾我就更好了。
不知他是良心發現覺得耽誤我看天,還是倦了要睡覺,總之是甩甩袖子走人了。
先頭聽王妃說,北墨使者有急事趕著回朝,不便再拖,於是明天就要啟程,順便捎帶著我。我笑得那個苦啊,心想,我對北墨人生地不熟的,讓我去找誰呢,若使者發現根本沒有我編出來的那個鎮那一家人,我就死定了。
唉,不知前路如何,隻好隨機應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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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偉立---雪千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