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再遇
    隻見前方出現一座秀美花園，遠遠望去，萬花爭豔，百羽竟奇。煙霧環繞中似有奇峰忽隱忽現，輕風拂來異香迷人，仿若人間仙境。
    池館蒼苔，遂信步進入，不覺已迷失其中。良久忽聞前方傳來盈盈笑語，抬首望去錦鯉塘邊兩位華貴婦人，一人端坐，另一人正在手執茶壺欲滿茶杯品茗。
    看清來人，我正欲繞路而走，身後傳來那依舊酥軟，透著綿柔的輕喚：“姐姐…”
    背對著她，我輕輕蹙眉，轉身間換上了友善的淡笑。
    “左相夫人…近來可好？”我漫不經心的回到。
    隻見那端坐麗人正是李吟，身穿命婦官袍，儀態間不經意更展露出了嬌媚，與當初的嬌羞有著一些不同，若說何處不同，我居然有些看不出來。
    看著她那皓齒青蛾，柳腰蓮臉，我竟然有些愣神，女人果然要粉黛所以飾容，而顧盼生於淑質。
    她目光單純的盯著我看了半晌，恰似繡幕芙蓉一笑開，掩唇而笑，嫋嫋婷婷的走過來，身後還跟著那剛剛欲品茗賞景的婦人，此人並非別人，正是當日卿若大婚同時入門的小妾!據說喚命小雅，雖然有幸與詩經中小雅同名，但此女子卻並不與那詩經之風韻沾得半點邊。
    雖也身材臉型嬌俏，卻趾高氣揚，大有公主出巡之勢頭。此刻，她正仰著頭眼神犀利的上下打量著我。那目光似是要在我身上鑿出窟窿才作罷。
    產後的我隨身材依舊卻因失血過多臉色略微蒼白，紅潤不再。
    我挺了挺脊背，清楚地看到了她眼睛中的幸災樂禍。
    “姐姐為何相見不出呢？”李吟聲音綿軟卻讓人恰到好處的聽出了一絲埋怨，我越來越佩服她。
    “莫不是躲著我和夫人？”小雅聲音尖利，亦如她的眼神，清楚明白的告訴了我她的敵意。我迷茫的回望她，我與她並不熟悉，她出身名門，父親位高右相，我也與她是第一次相見，何來敵意？
    “不敢，左相夫人貴為一品誥命，我雖是太師正室，但無非隻是一介婦人，見到夫人您理應回避。”我半含胸低頭，聲音平緩的對李吟達道。
    小雅眼中顯現得意。“那麼也該行禮之後才離開，怎麼，太師夫人這點禮數還用教嗎？”
    我低頭微愣，看樣子今天是杠上了，撕臉不是好選擇，我迅速權衡正準備行禮，身子躬到一半，李吟適時的扶住了我，“姐姐何必如此，你我也算是患難之交，李吟斷不能受姐姐大禮。”臉上掛滿淡淡的悲傷。我側頭看到了小雅眼中得意的笑，這二人配合的天衣無縫。
    “姐姐是來給素瑤姐姐請安的？”
    我點頭“回夫人，是的。”
    李吟低頭輕輕“哦”了一聲。
    “若是夫人無事，付顏先告退了。”我語氣恭敬道
    “嗯…”她又帶上了撒嬌的摸樣“好久未和姐姐品茗，若姐姐無事定要來找李吟，他日一同品茗作畫才是。”
    我愣然，從未曾有與李吟品茗之說啊，稍後我換上欣然之態驚喜的應下。
    正欲告退，身旁忽然傳來淡然之聲“夫人如此雅興，邀人品茗作畫？”
    我目不斜視，正欲轉身離去。
    “太師夫人請留步”他聲音藹然，透著一絲憂傷。
    我本欲逃離，腳步卻沉重無比，重到挪不開半步，身子僵硬的站在那裏。
    “…”他似是斟酌，呼吸粗重，我聽到了那喘息聲在我耳邊流動。
    “姐姐若不急著請安，且坐下來與我們閑聊片刻吧，夫君似是有事與姐姐攀談…”李吟道。
    下一秒我反射性的衝口拒絕“不…”
    “不必了！”卿若先我一步答道“本相隻是見太師逢人便笑言喜得雙生胎，恰遇夫人，借機道賀，並無他事。”聲音冷冷清清，緩入我的心湖。
    “多謝…左相大人！”我咬唇回道，提步走出這困擾我的花園，良辰美景奈何天，心情卻不對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此情卻不對味，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深情之至也。何須執念…那人走遠了。
    奢華的依蘭殿，景物依舊，柔軟的臥榻鋪著軟綿綿的兔子絨，淡黃色的紗帳在開啟的窗戶邊隨風輕擺，桌上擺著白色的百合，發出的香味慢悠悠的鑽進我的鼻子，讓人不由的安靜下來，欲滴的水珠折射出照人的光亮，一切如同定格般讓人不由發愣。
    我和奶娘抱著孩子在殿前候著，皇後一行浩浩蕩蕩的從後殿走了出來。一襲鎦金滾邊紫紅色雲錦緞衣，外著繡鳳夾坎，頭戴飛鳳朝陽金冠，今日的素瑤正對了那句民間讚謠：“如花美眷何處看，素瑤仙子落依蘭，素手嬌顏輕舞曼，閉月羞花非笑談。”
    我正要跪地請安，素瑤已踱步跟前攔住了我。
    “付顏不必多禮，現在沒有外人，不許做這些勞什子功夫。”
    我與其對視，她眉眼間一片坦誠，我對她也坦誠一笑，她牽著我坐下，接過奶娘懷裏的孩子，欣喜的逗弄著。
    “你看！他在對我笑哦。這是男孩兒吧，快把閨女抱來給我。”一臉的開心，讓我也隨著心情輕鬆起來。
    “寶寶叫什麼？”
    “隻起了乳名，男孩乳名樂樂。女孩乳名安安。”
    “安安…”隻見原本熟睡的安安，在素瑤懷裏居然睜開了眼睛，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滴溜溜的轉著，粉嘟嘟的臉頰如水蜜桃一樣好像可以掐出汁水，此刻她正用胖胖的小手穩穩的抓住了素瑤垂下的烏絲。
    “這小手好有力，以後定是個好動的小姑娘…”她含笑逗弄安安的小手。
    陽光折射到她的臉上，此刻她滿身反射著出於母愛的光芒，那寵愛中夾雜著期盼，看得出來，素瑤也很想要個自己的孩子吧…
    “何事讓朕的皇後如此喜笑顏開？”一陣風般，宙弦邁著穩健的腳步自外而入。
    “參見吾皇！”我忙起身行禮。
    “免了！”宙弦自眼前而過，並不停步，走到素瑤身邊坐下，素瑤將寶寶抱到宙弦眼前，滿眼憐愛的說：“你看，付顏的女兒，多可愛！”
    宙弦本想接過來，剛要觸碰安安的時候，宙弦眼睛中亮光閃過“這孩子就是你的雙生子之一？”
    我躬身答是。
    他放下手，意味深長的一笑，邪氣的望向奶娘懷裏的樂樂“那便是田澤的兒子？靠近來朕看看！”聲音中帶著不容拒絕。
    奶娘恭敬地抱過去，宙弦隻望了一眼，便過頭去。
    “田澤近來忙於朕的皇陵修建，夫人可需要多多照料小孩，很辛苦吧？…”說著話，接過侍女的茶低頭淡品起來。
    “還好，回吾皇，孩子都很聽話。”我答
    他抬眼看我，那犀利冷絕的眼神看得我渾身一震，我不由打了個冷戰。素瑤看了一眼臉色微白的我，轉頭看向凝視我的宙弦，那目光仿佛要看穿我的眼底，射到我的心窩裏。
    “弦，你看付顏的孩子還未起名，不如你賜一個，給孩子添福增壽。”素瑤適時的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嗯？”宙弦放下茶杯，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手，眼神柔和了許多，“賜名一事倒是不急。待田太師進宮朕再定奪。”語氣中多了一份難解的味道，我眉頭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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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頭滿身冷汗的我，居然躺在床上，下身如撕裂般疼痛，我咬牙挺著，仿佛回到了生孩子那天。我的唇角流淌著血絲，我用手背用力摸去，人如抽幹一般沒有力氣，掙紮在生死的邊緣，黑暗漸漸的染透了渾身，體溫正在如沙漏般流逝殆盡。
    “咯咯…咯咯…”不遠處傳來了嬌笑，那聲音聽完不僅不會令人有絲毫的歡喜，反而令人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