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四:孤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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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下,您醒了嗎?
小殿下……”
午後,安子疏在藥力作用下昏睡過去,他方睜眼就瞧見榻旁探著一個白淨腦袋,正睜大眼睛一聲聲喚他小殿下。
略嫌此人聒噪,安子疏戰術性複又閉上眼。
“小殿下,奴才叫星子,是從景德宮分撥來貼身伺候您的…”
新主子模樣長的甚是好看,隻是這脾氣有些古怪。
小太監星子未脫稚氣的臉一時尷尬地通紅,他為難道:“小殿下,太子殿下走時吩咐奴才見您醒來,務必帶您出門轉轉,這樣身子才能恢複得快些。”
聞言,安子疏唇角勾起一絲冷笑。
他睜開眼將視線凝在榻旁看起來比他還小些的白淨少年臉上,問道:“這話你信嗎?”
麵對質問,小太監星子一時腦子轉不過彎,無措地低首支吾起來。
他是個做奴才的,主子吩咐什麼就做什麼,從不會去想主子的話可不可信。
而安子疏自知自己氣血虧虛,再加上今日又受了一鞭抽打,此刻最宜臥床靜養,根本不該出門走動。
眸色暗下幾分,安子疏打量著榻旁的小太監。
他現下雖不知蕭珩是何目的,但他知曉若是他沒有出門走動蕭珩定會找他麻煩。
手扶著床榻盡力撐起身子,安子疏每個動作都極為緩慢,這帶傷的身子時時將他折磨得苦不堪言,也時時提醒著他心中要帶著恨。
“小殿下,讓星子扶著您起身吧。”還從未見過身上傷如此多的人,星子蹙起眉,心中十分同情他的小殿下。
隻是安子疏卻推開他欲幫忙的手,並且冷聲警告他道:“別碰我。”
手被人打回去,星子往旁邊縮了縮身子,盡量離安子疏遠些,他低著頭略顯沮喪卻毫無怨氣。
寢殿內,安子疏在並不太愉快的氣氛下換好衣裳。
星子瞥眼時注意到安子疏因穿衣動作太大竟扯裂背脊處的鞭傷,後背有淡淡血跡外滲印在衣服上。
星子忙上前提醒道:“小殿下,你後背出血了。”
然而安子疏並未搭理他,推開門徑直往殿外走去,落在身後的星子隻得閉嘴隨即緊跟上。
而他二人真真老老實實地約莫逛了大半個皇宮,眼看臨近傍晚,安子疏氣力不支,越走越慢。
“小殿下,前麵是離隆粹宮不遠的小園子,天色也將晚,咱們回吧。”
行至此處,知道自家主子同麗妃關係不洽內幕的星子大著膽扯著安子疏的袖擺,欲將人往回拉。
“隆粹宮的小園子不能進?”
還毫不知情的安子疏好奇頓足,看向星子猶豫著並不打算離開。
“嗬,這麗妃還真是個嬌貴的狐媚子,不過做了幾日噩夢便求著父皇特給她尋來道士驅邪。”
不遠處,一身著降紫錦袍的精壯少年從園子裏處踏足行近。
他瞥眼瞧見園外站著的安子疏和小太監,眸中厲光一閃而過,唇角掀起不懷好意的笑。
“瞧著隆粹宮裏這番興師動眾,那些道士又是貼符又是作陣的,皆一副清風道骨模樣,可誰人不知他們不過是我父皇請來給那狐媚子尋開心的。
更可氣的是,那些道士竟還圍著本殿下說本殿下身上有冤魂邪氣,硬拖著本殿下陪他們跳大神到此刻,真是晦氣!
依本殿下來看,若他們真有本事,應該早就識破麗妃的真身,把麗妃那個狐媚子抓起來才是啊,哈哈哈哈哈哈!”
這般說著話,紫衣少年已行至安子疏二人對麵。
他頓足高挑眉梢,揚起下巴斜倪了眼安子疏,這容貌他隻覺甚是眼熟。
頓時反應過來,他輕蔑一笑轉身同身後的隨侍笑說:“也是啊,那麗妃侍奉過兩國帝王,本殿下還聽母妃說那麗妃生於秦樓楚館那等煙花風流之地呢!
從前不知做過多少齷齪事,心裏沒鬼才怪!這般急著找道士驅邪,莫不是夢到她那前任亡國夫君托夢來殺她了啊哈哈哈哈哈!”
見來者不善,安子疏冷臉轉過身朝一旁的星子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回罷。”
他剛轉過身,身後的紫衣少年便抓住他的肩,責問道:“等等,遇見本殿下你敢不行禮就走?
你是哪個宮的,本殿下怎麼從前沒見過你?”
說著話站至安子疏身前擋住去路,紫衣少年故作眼生地仔細打量安子疏一番,隨後恍然輕笑,“哦,本殿下瞧出來了,原來你就是麗妃原先生下的那個亡國皇子啊!
果然是母子,都是一個狐狸模子裏刻出來的不入流的東西!”
轉眼瞧見安子疏已黑下臉,紫衣少年又橫道:“你瞪什麼瞪?本殿下難道說錯了麼?
自從你母子二人進宮後,這宮內風氣就被你們二人攪得烏煙瘴氣!
太子的母妃皇後臥榻多日高燒不退,本殿下的母妃也日日一腔幽怨,每每含恨入眠。
要知道,本殿下的母妃可是皇貴妃!本殿下的祖父乃是開朝大將,舅舅百戰百勝,父皇身前最得寵的大臣!
不妨告訴你,你們安槐的城池有一大半都是本殿下的祖父同舅舅打下的。
不止安槐,大梁周邊的數小國小族無一不對他們聞風喪膽!”
語畢,紫衣少年用指尖點著對麵玉琢般的少年的額頭,譏笑道:“所以,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啊?
你同你母妃無非都是階下囚罷了,以色侍人,骨子裏便髒賤不入流,也配瞪本王?”
一旁,嚇得臉色蒼白的星子怕自家殿下吃苦頭,連忙在一旁噤聲提醒說此人是六皇子蕭燃,而後自己立馬跪地磕頭向蕭燃行禮。
而安子疏的注意力皆放在方才提至的安槐亡國一事上,此人與他有血仇。
袖中所藏的匕首滑入到手中,安子疏緊咬牙關仍是忍不住內心的衝動。
他看著眼前囂張跋扈的人,眸中怒意與恨意外露,抬手欲將匕首刺入此人胸膛,以報亡國之恨。
“六弟!”
二人身後傳來呼喚聲,蕭燃聞聲看去發現蕭珩正同一年輕的道長站在一處。
“六弟,道長說你身上邪氣未去盡,父皇命你再進去一趟。”
見有旁人在,安子疏收起眸中狠意,將匕首複又藏回袖中。
蕭珩瞧見安子疏的身影,便多留意一分,發現安子疏背脊處的衣衫上隱隱印著血。
而一旁蕭燃聞言額角抽搐,他都快被這些道士煩死了,但父皇的話他又不敢不聽。
“知道了!”
蕭燃抬手將眼前的安子疏發泄似地往旁邊嫌棄一推,安子疏險些摔在地上,幸好身後星子連忙扶住他。
安子疏將手從星子手中抽離,冷聲道:“回去罷。”
“等等!等等!”
蕭珩身旁的年輕道士,手握八卦羅盤神色驚異地趕步到安子疏身後。
眼見羅盤上的紅色指針正正指著安子疏的背後,道士喜道:“在下道號青峰,單姓一字李,常年雲遊四海。
此番同師父被大梁帝請來宮中驅邪,發現困擾大梁帝同這隆粹宮的乃為安槐地界的亡魂。
啊,對了,在下前不久路過安槐邊界,周遭的百姓也常被亡魂野鬼纏攪得苦不堪言。”
聞言,安子疏神色失落,大梁帝行軍殘暴,安槐的兵將百姓慘死刀下者不計其數。
這世上既有神鬼、仙士、邪士,那必然有地府轉生,他父王泉下有知定然對此刻的他很失望。
見眼前的少年麵露惆悵之色,常年雲遊四海的李青峰早已如人精一般猜出,眼前這少年大概便是安槐唯一幸存的那位皇子。
他手指羅盤朝安子疏寬慰道:“呐,不過好在貧道聽聞安槐帝生前是個仁厚愛民的明君,安槐的眾生皆十分敬仰安槐帝。
在下這羅盤由亡魂的意願所指引,在下同師父早已畫下陣法,怎奈隻差一滴血作引子。
方才我們已試過麗妃娘娘的血,未想惡魂並不認可,如今這羅盤指向你,相必你便是安槐帝之後,惡魂所認定之人。”
安子疏看此人言之鑿鑿不似有假,安槐子民生前被他同他父皇所負,安子疏也不想他們死後還不能得到安息。
“同他多費什麼口舌。”
蕭珩走上前看著安子疏,他不容置否地抬手吩咐身後季風道:“直接把人給孤拖進去。”
身後季風隨即領命應是,他一手握住安子疏的肩膀一手握肩,將人壓製著跟在蕭珩身後進入園中。
李青峰對蕭珩的舉止略為咋舌,他聽到身旁蕭燃冷笑道:“有什麼好驚訝的,一個亡國皇子,不過是階下囚罷了。
本殿下想打斷他的手便能打斷他的手,他甚至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
聞言,李青峰又咋舌地看向蕭燃,隻見蕭燃印堂上的邪氣又黑了些許。
傍晚,天現霞光,冬日裏的暖橘色平鋪於晶瑩雪地上。
院子正中有一粉麵朱唇的美人正靠在一身姿挺拔的男子懷中。
餘暉眷戀,停於美人濃密的睫毛上,落下朦朧的陰影,與美人眸中道不明地情緒唱和呼應。
“父皇,兒臣帶來一人。”
院中眾人聽見動靜,紛紛朝蕭珩看去。
大梁帝的目光落在蕭珩身後被壓製著的安子疏身上,他下意識地看向懷裏的麗妃。
見麗妃隻神色淡淡的,並不在意安子疏,他鬆一口氣後做足樣子斥道:“珩兒,放肆!
快讓人放開他,他如今可是你的弟弟!”
聞言,蕭珩看向季風示意鬆手,隨後他朝大梁帝道:“父皇誤解兒臣了。兒臣壓製住他,是因方才聽青峰道長說他的血可做陣法引眼。
但他卻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兒臣是怕他不願前來,才作此法將人強行帶來。”
一旁,李青峰聞言心虛地咳嗽了兩聲,他方才可沒覺得安子疏不願,這些皇子可真是欺人太甚。
忽略剩餘的廢話,大梁帝隻注意到安子疏的血可作引眼,他帶著麗妃欲離身,吩咐道:“既如此,子疏若能助道長驅邪,也算立功。
珩兒,朕扶麗妃先回宮歇息,你看顧好此處。”
語畢,大梁帝便懷抱美人款款而離。
一旁蕭燃看向視線凝在麗妃背影上的安子疏,嘲笑道:“瞧見沒,這就是你的母妃,她根本一點不關心你的生死。
不像本殿下的母妃,本殿下練劍指頭出些血她都心疼不已。況且你那狐媚娘親,如今又有了身孕,她更不會關心你。
你就是個階下囚,階下囚,給本殿下提鞋都不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