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白子楓立於岸邊，垂眸看著隱於氤氳水汽裏的少年。
    “哦。”夜傾羽不敢怠慢，望著白子楓的眼，就像望著兩把閃著寒光的尖刀，好似隨時隨地都能用眼睛殺人一般。
    他雙臂拍打著水花，慢慢遊到岸邊，兩隻胳膊疊在岸邊，仰頭望著白子楓。
    白子楓俯下身，流雲般的長發盡數散到他臉上，他隻覺鼻子癢癢的，好聞的茉莉花香鑽進鼻腔。這味道，他前世不知聞了多少次。
    在枕邊，在金座上，在冰涼的地板上，他師尊的頭發就像這般，輕飄飄散下來，散到他臉上，肩上。他緊緊抓著他師尊勁瘦的腰，強迫他坐到自己身上。
    他每抓著他師尊的腰動一下，他師尊的長發便會隨著身體的起伏，在他臉上肩上撓癢癢。
    “把這個吃了。”白子楓攤開掌心，掌心躺著一粒指甲蓋兒大小的褐色藥丸。
    “這?”夜傾羽的思緒被打斷，垂下長長的眼睫，望著白子楓掌心的褐色藥丸，心下莫名緊張。
    “給你。”白子楓又道，聲音比方才冷了幾分。
    夜傾羽這才支棱起半個身子，伸手接過藥丸，無意中碰上白子楓的手，冰冰涼涼，同他的聲音一樣冷。
    盯著藥丸躊躇了好一陣，圓圓的，小小的，光滑如玻璃彈珠，心道:若這是毒藥，大不了再進一遍地獄，反正前世又不是沒死過。
    心一橫，眼一閉，仰頭送了進去。丸藥入口，幹嚼了幾下，竟是甜絲絲的，又嚼了幾嚼，徹底吞入腹中。
    “這是變聲丹，六個時辰後，說話便能恢複如常。”白子楓說完，直起身子便離去了。
    夜傾羽砸吧著嘴，舌尖殘留著一絲甜膩。望著月色下那抹背挺得筆直、漸行漸遠的白色，脫口而出:“蛇尊。”
    次日，他在臥房睡得正沉，門板突然“咚咚咚”響起來。猛地睜開眼，額上驚出一排汗珠，扭頭一看，天已大亮。
    金燦燦的陽光爬上紙糊的雕花窗戶，留下一團暗影。兩扇緊閉的門板上，也現出一個長長的黑影。
    他這才想起正事，忙掀開被子下了床，用最快的速度穿衣穿靴。待打開門，白子楓正一臉黑線盯著矮自己半頭的他，原本平坦的眉心，皺的好似被風吹皺的漣漪。
    “師尊，我……我忘了。”他兩手緊摳門板，腦袋不自然的垂下，一咎飛起的額發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白子楓眉頭這才舒展了些，不冷不熱道:“把頭發挽好，我在外麵等你。”
    白子楓走遠，想象中的大發雷霆沒有發生，夜傾羽趕緊轉身尋了梳子，用發帶給自己隨便束了個高馬尾，又接了些水，胡亂洗了把臉，便算收拾好了。
    待他出了門廊，趕到落蝶泉石門外，白子楓正負手望天，一匹雪白的駿馬，垂頭在道旁吃著綠油油的嫩草。
    “師尊。”他輕輕喊了句。
    白子楓轉過身，看了他一眼，走到馬旁，將馬拉到道上。
    “上馬。”
    “我?”夜傾羽指了指自己。
    “不然還有誰?”
    已日上三竿，夜傾羽不敢怠慢，趕緊踩著馬鐙上了馬，白子楓緊隨其後跨上馬背，提起韁繩，雙腿夾著馬肚，駕著馬直向望不到頭的前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