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楓凝眸瞪著他，不再做聲。
    “這裏、就咱們、兩個人嗎？”夜傾羽又試探著問。
    “嗯。”
    “蛇尊，你穿這麼、多層衣裳、耶不耶、呀？”他仰頭看著白子楓的交領一層又一層疊在修長的脖頸處，心道老古板。
    白子楓眉頭皺的愈發緊，冷冷道:“明日，我帶你去我教學之地，你晚上早些歇息。”
    他本來還想多說幾句話，可夜傾羽一口一個蛇尊，搞得他胸口一陣憋悶。
    正要開口訓斥，看著夜傾羽兩隻杏核似的眼眨啊眨，忽然想起自己前世虧欠了他，不能隨便責罰他。隱在廣袖下的十指捏了又捏，火氣好不容易平複下來。
    “嗯。”夜傾羽看他好看的眉頭擰成了川字紋，知道他真生了氣，不敢再多問。畢竟，自己現在還沒那人肩膀高。
    “起來吧，你臥房在隔壁。”白子楓看他蔫蔫的垂下腦袋，又對自己方才冷冰冰的語氣有些後悔，遂又補充了句，“湯泉就在庭院外麵，可以洗澡，我帶你去。”
    “我……我自己找，順便、看看。”
    “也好。”
    夜傾羽怯怯從地上爬起來，兩指絞著袖口，垂下眼皮盯著地麵，側著身子從他身旁旋過。
    廳堂的隔扇門“吱扭”一聲打開，又“吱扭”一聲合上，將白子楓及腰的長發吹散，將淺綠廳堂同清涼院落隔絕開來。
    明月皎皎，滿院梨花如雪綻放。微風拂過，一樹梨花輕搖，漫天飛舞。
    夜傾羽站在廳堂前的石階上，隨手抄住幾片迎麵飛來的花瓣。
    仰起頭，望著深藍夜空中懸著的那輪明晃晃的月亮，怔怔看了幾秒。又回過頭，寬闊的斜方格交窗上，映出白子楓纖長的身影。
    他長長吐出口氣，三步並作兩步跳下台階，徑直拐進左手邊熟悉的夕照廊，順手折下探進漏窗的半截花枝，纏在食指上把玩。
    不出他所料，果然，白子楓還同前世一樣，冷的像個冰雕。就算是關心人，也是吐字如金，生怕多說一個字。說急了，點火就著。
    他常常想，自己前世複明後，怎會把白子楓當作藍玉竹？一個溫文爾雅，謙謙君子。一個冷若冰霜，喜怒無常。再怎麼著，也不能把這倆人聯係起來。
    總之，那兩個人，就是天平上的兩個極端。
    末了，隻能自我安慰:自己前世之所以認錯，大概是眼睛複明後，被喜悅衝昏了頭，才覺得白子楓那張冰山臉也看起來和藹可親。大概是聽力恢複後，長久沒聽見人聲，那冷冰冰的作答，竟也聽起來悅耳動聽。
    害，不想了，晦氣！心下沒有一點兒複明後的快感。他恨恨將花枝上的小花一個個揪下來，攆的稀碎。七拐八拐，總算走出拱形的雕花門廊，拾階而上。
    踏上長長的青楓橋，走進古色古香的探月亭，穿過飛流直下的流雲瀑，踏入雕梁畫棟的聽雨軒，繞過寒氣逼人的玉泉，再往前走，便是熱氣繚繞的湯泉。
    夜傾羽甩著胳膊，東看看西摸摸，一路來到湯泉邊。
    湯泉又叫作風鈴仙境，位於風鈴峰與紫竹峰、彩蝶峰之間，山明水秀，石巧泉奇。
    左側風鈴峰上，風鈴花遍嶺，一朵朵半展開狀的白花掛在柔軟的枝條上，迎風搖曳，像一串串聲音清脆的風鈴。
    湯泉清澈見底，無色味甜，水溫常年溫熱，可飲可浴，可改善人體體質，活血通絡。
    岸上有塊兒大青石，夜傾羽一把扯下發帶扔到青石上，隨手解下巴掌寬的黑色腰封，三下五除二扒掉外衣和中衣，然後雙臂並攏，頭向下，“撲通”一聲鑽入水裏。
    一盞茶的功夫，才鑽出水麵，散開的長發間夾雜著幾瓣飄於水麵的小白花。仰起頭，掩麵抹了把臉，再睜開眼，視線裏竟然出現一抹修長的白色身影。
    “蛇……蛇尊?”他驚奇的瞪大眼，瞳孔都放大了好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