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突然收縮。
    白衣似雪，一謫仙般的男子皺眉端坐於對麵青藤編織的軟椅上，兩縷青絲自額間垂落，微垂的一雙眸，漆黑狹長，隱約透著幾分淩厲。
    “這道菜果真不好吃?應該不會。”麵前人自言自語了句，又拿起桌上的筷子，伸長胳膊，夾了筷子雞肉送到他嘴邊。
    看著麵前人，夜傾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白子楓也是，一抬頭，猛然接觸到夜傾羽直勾勾盯自己的眼，臉色忽地蒼白起來。
    “咣”一聲，手上的筷子掉到飯桌上，油滋滋的雞肉跌到青花瓷盤的盤沿上，翻了幾個身，滾到青灰磚地上去了。
    二人相互凝視了許久，誰都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夜傾羽縮進袖口的手，竟有些微微顫抖，一雙眼，氤氳起一層朦朦朧朧的水霧。猶記得，燃燒成一團火球的琉璃殿，以及琉璃殿裏的那個人。
    眾星捧月般的來，形單影隻的去。
    從頭至尾，隻有他一人，記得那個人曾來過，活過。
    眼看淚水就要從眸中滾落，忙使勁兒眨了眨眼，努力將上湧的淚意倒回去。
    咦？什麼情況？這打開方式明顯不對。他夜傾羽明明是要報仇的，怎麼反倒可憐起這人了?
    轉眼環顧四周，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廳堂，清一色的淺綠，窗台上一隻插著紅梅的青花瓷瓶，恰到好處的與屋裏的青綠融合。
    雖不知自己為何會出現在落蝶泉?也不知如今撿自己回來的，究竟是他這位清高的師尊還是月華仙宗?莫非月華仙宗又去水蓮天池的秘境閉關了？還有，時間線也不對，無論是自己的眼睛複明，還是來落蝶泉的時間，都比前世的時間線提前了好多。
    不過，現在沒時間探究這些，以後再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是不行，反正來日方長。免得現在小動作過多，露出什麼馬腳。
    畢竟，他這位師尊，可不是什麼好蒙的主。
    想到這裏，長長呼了口氣，眼波一轉，唇角微微上揚，努力拉出一個自認為甜蜜度爆表的笑容，“神仙哥哥，是你、救的、我嗎？”
    白子楓怔了怔，夜傾羽複明，自己本應該高興，可夜傾羽不笑還好，一笑，為何生理上莫名對這個諂媚的笑不適?
    細細端詳眼前這張笑臉，總覺得跟小孩子純天然的笑有些不一樣，跟前世那個明媚的少年貌似也不一樣，遂隻略微衝他點了點頭。
    “多謝、神仙哥哥、救我！”
    夜傾羽為了裝的更像小孩子一些，從椅子上跳下來，二話不說趴到地上就磕頭，因許久未說話，舌頭打結，操著一口不流利的方言。
    “多謝、神仙哥哥、給我、治眼睛、和耳、朵。”
    白子楓聽著他生硬別扭的口音，本應憐惜。可臉色莫名陰晴不定，短短一盞茶功夫，臉色竟是變了又變。為試探他的耳朵是否也恢複了聽力，終於憋出一句:“你叫什麼?”
    “夜、傾羽。”
    “哪裏人?誰家的孩子？”
    “我沒有、爹娘，四處流、量。不對，不對，不是量，是、浪。”
    浪?
    白子楓垂頭幹咳了幾聲，起身走到窗前又足足悶了半盞茶功夫，才轉過身來問:“誰給你起的名字?”
    “小時候，收留我、的養父、起的。”
    現在，月光清白，已是深夜。
    “你既已無父無母，願不願意跟著我?”
    “願意。”
    “我叫白子楓。”
    夜傾羽眨了眨眼，笑嘻嘻道:“還是、神仙哥哥、好聽。”
    白子楓被噎住，又過了好一陣，才沉聲道:“叫我師尊。”
    “蛇、尊?”
    白子楓愣了愣，又道:“師尊。”
    “我說的、就是、蛇尊啊，又不是、蛇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