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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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上,素問穿著黑色中山裝,頭戴一頂學生帽,坐在車廂最後一排的角落裏。她望著窗外,心裏惦記著靈樞,不知道父親會怎樣罰她?利用靈樞脫身,她多少有些愧疚,那晚靈樞問她,逃出去後會在哪藏身?她騙說會去外公的老宅躲兩天,等事情過了再回去,其實她清楚,父親是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所以她壓根就沒想這麼快回去,她真正要去的地方是省城,那裏有曾經照顧過她的周媽。
母親去逝那年,她才四歲,外公怕她受冷落就接她去了湘西老宅,從那後都是周媽照顧自己,兩年前外公去世,她被接回嚴府,周媽也隨兒子去省城享福了,臨走時特意留了省城的地址給她,但這些事父親並不知曉。她對靈樞撒謊,是不想這麼快就被父親找到,外公給了她一雙翅膀,父親卻要剪掉,如今她飛出來了,又怎會輕易再回到那個“牢籠”。
“砰,砰。。。。”
素問的思緒被突如其來的槍聲打斷,車廂裏頓時亂成一鍋粥,一個男乘務員躥進了車廂,身後跟著持槍追趕的士兵,被追的乘務員個子不高,身上有傷,一路都在尋找跳窗的機會,但現在還是“倒春寒”的時節,並無人開窗,跑到素問這已是最後一排,那人緊張地去推車廂門,想逃往下一節車廂,忽然“呯”一聲,一粒子彈打在門上,迫使他停下動作。
槍聲再次讓車廂乘客驚叫連連,素問想也沒想,迅速打開身旁的窗戶,衝那乘務員使了個眼色,那人尋得機會,一個縱身跳出了窗外。等士兵衝到窗口,那人已滾入路旁的草叢裏。士兵氣憤的拍了一下窗戶,無可奈何地罵了一句三字經。
士兵看向一旁的素問,站直了身子,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審視她。
素問正襟危坐,仿佛沒事人一般。
士兵冷笑一聲,用槍對著素問,質問到:“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幫他逃走?”
素問抬起頭,迎著他的目光,看這兵,也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紀,生得十分俊秀,可是卻一臉冷酷,滿眼血腥,她痛恨這些當兵的,動不動就欺負老百姓。
素問白了他一眼,淡定地回道:“我是去省城念書的學生,那人跳窗跑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分明看到是你開的窗,還衝他使眼色,還說與你無關。”士兵步步緊逼。
素問無辜地笑了笑,說道:“真有意思,我開窗是因為我悶,想要透透氣,我哪知道他會跳下去。”
“哼,早不開晚不開,偏偏這時候開”,士兵冷哼一聲,把槍抵在素問的腦門上,說道:“還想狡辯,一個學生,被槍指頭還這麼鎮定,八成是個特務。”
周圍乘客看到這一幕都紛紛抱頭,生怕他開槍。
士兵對素問喝令道:“起來,跟我走。”
素問輕抿了下嘴唇,腦子飛速旋轉,師傅教過她怎麼奪槍,隻是車廂內空間狹小,不好施展,一不小心,還會傷及無辜,心想:不如先跟他走,再見機行事。於是,便順從地站了起來。
士兵用槍抵著素問的後背,帶著她穿過兩節車廂來到了頭等廂,在最裏麵一個獨立的包廂前停下。士兵拉開門,把素問推了進去,素問踉蹌兩步站穩,迅速掃了一眼裏麵的環境,隻見包廂內空間很大,四壁都包裹著厚實的藍色消音絨布,最裏麵有一張黃銅架子床,旁邊是兩把軟椅和一張茶幾,頂上懸著一盞美式水晶吊燈,床對麵是張黑色的皮沙發,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正出神地看著手裏的一柄短刀。
男人大概二十五六的樣子,有著炭一樣黑的濃密頭發,五官輪廓極其俊美,仿佛藝術家精心雕刻的傑作,身材結實而修長,混身散發著與生俱來的王者氣。他身上的灰色軍服被刀劃破了幾道口子,左手臂上有傷,腳旁有個翻倒的小餐車,飯菜灑了一地,還有一瓶打碎的紅酒,鮮紅的液體在燈光下泛著妖冶的光芒。看樣子,這裏進行過一番激列的打鬥,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軍人手臂上的傷,應該和剛剛那個逃跑的男人有關。
“師座。。。。。。”
素問身後的士兵低下頭,抱歉地對坐著的男人彙報道:“屬下沒用,讓凶手跑了”,說完把素問推到男人跟前,繼續道:“這個學生可能與那人是一夥的。”
士兵把剛才的情形描述了一遍,然後用槍指著素問,向男人請示道:“我把他押了過來,您看怎麼處置?”
傅沛宸抬起頭,看著被副官帶回來的“學生”,桔黃色的燈光下,素問的肌膚像一塊無瑕的美玉,黑亮的眼睛清澈無波,纖細的腰身不盈一握,這麼個嬌柔“學生”,嫩得跟塊白豆腐似的,會是凶手的同夥?
傅沛宸微眯著眼睛,探究的眼神掃過她白皙的頸部,在領口處停頓了兩秒,忽然嘴角溢出一抹嘲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掀掉了“他”的帽子。刹時,黑亮烏黑的長發像瀑布一樣垂了下來,素問驚呼一聲往後倒退兩步。
士兵看到變成妙齡少女的素問,驚訝道:“原來是個女的。”
傅沛宸冷笑一聲,對他的副官說道:“把槍收起來吧,別嚇著這位小姐。”
副官聽命照做,但依然保持高度警惕,有的時候,女人比男人更危險。
傅沛宸對副官下達命令:“去門外守著,我想和這位小姐好好聊聊。”
“是”,王副官領命,退了出去。
傅沛宸坐回黑色的沙發,用審視犯人的眼光打量素問,這丫頭容貌出眾氣質不俗,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千金小姐,可又不像一般閨閣女子,麵對這種情形竟無一絲怯弱,普通百姓就算是男人,看到軍閥都會退避三舍,而她一個黃毛丫頭,被槍威脅還能如此鎮定,傅沛宸對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到底是什麼人?
“你是誰?叫什麼?”,傅沛宸審問道。
素問攏了一下頭發,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叫周玉娥,是去省城念書的學生”。
她冒用了周媽的名字,心想,傻子才會說出真名。
傅沛宸嘴角微揚,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但不揭穿,繼續問道:“多大了?”
“十八。”
“十八?”
傅沛宸若有所思的看著她,說道:“這個年齡的姑娘應該都婚配了吧,你不在家相夫教子,卻獨自去省城念書,還喬裝成男人,剛剛還幫著凶手逃跑,要說你不是他同夥,著實令人難以信服。”
素問冷笑一聲,一副你愛信不信的樣子,說道:“我才不知道那人是誰呢?更不是他的同夥,我隻是。。。。。。”
素問忽然頓住,發現自己竟然說不清楚,當時救人不過是下意識的反應,根本沒多想就那麼做了。
“隻是什麼?”傅沛宸緊盯素問,手裏轉著短刀,表情不再溫和。
素問感受到了一股殺氣,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一邊說道:“沒有為什麼,就是想救他,你們光天化日之下殺人還有理了,我救人不對嗎?”
傅沛宸詫異地看著她,沒想到她敢這麼說話,難道她不怕死麼?
素問迎著他凶狠的目光,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眼神沒有絲毫閃躲。
傅沛宸停止轉刀的動作,冷笑道:“這麼說來,你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
“是又怎樣?”素問昂首道:“你們這些軍閥不就是仗著自己有槍,專門幹些欺壓百姓,濫殺無辜的事嗎?”
傅沛宸被激怒,說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說完一個箭步衝到素問麵前,手中短刀往她脖子上抹去,素問一驚,迅速側身躲過,一掌拍出,打在對方肘上,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傅沛宸一聲冷笑,原來會功夫,難怪這麼有恃無恐。他反應迅速,立刻鉗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摔了出去,絲毫沒有顧及對方是個女孩子。
素問倒在地上,抄起地上的餐盤扔過去,趁傅沛宸躲閃時迅速起身,順帶拿起地上一片碎玻璃,對準他的咽喉狠狠刺去,這一下卯足了全力,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勢,傅沛宸暗歎,好個淩厲的丫頭,可惜還嫩了點。
傅沛宸抓住她刺來的手腕,借力使力將她推倒在沙發上,順勢壓上去,用自己的體重把她壓在身下,素問一下子動不了了,隻有兩隻手還在不安份的亂舞,傅沛宸打掉她手上的玻璃片,鋒利的毛邊劃傷了她的手掌,鮮紅的血液滴在她的頭發上,男人的力量超出她的想象,她被壓得喘不過氣,雙手也被牢牢鉗住,再也使不出勁來。
“嘩啦”一下,包廂門被打開,王副官在外麵聽到動靜衝了進來,看到沙發上糾纏的兩人當場愣住。
“滾出去”,傅沛宸怒吼一聲,副官連忙跑出去,砰一聲把門關上。
“放開我”,素問像隻被困的小獸,瘋狂掙紮道。
傅沛宸扯下沙發靠背上的蕾絲紗巾,把她兩隻不安份的手給綁了起來,捏住她的下巴,狠狠說道:“野丫頭,還不服氣嗎?”
素問咬牙切齒地看著他,眼裏噴著熊熊火焰,恨不得把他燒成灰燼。
傅沛宸掏出手槍抵在她的頭上,威脅道:“說,你究竟是什麼人?”
素問最痛恨被人威脅,怒道:“你管我什麼人。”
傅沛宸冷笑一聲,說道:“很好,不怕死是嗎?”說完收起槍,忽然邪魅一笑。
“啊~~~”
素問一驚,自己的外衣被他扯開,扣子崩了一地,露出裏麵的白色襯衣。
“你要幹什麼?”素問瞪大眼睛,聲音有了一絲顫抖。
很好,傅沛宸看到她終於知道怕了,再次逼問道:“說,叫什麼名字?”
“周玉娥,剛剛不是說過了嗎?”
“哼”,傅沛宸眼神一凜,“呲”一下扯開她的襯衣,露出了裏麵繡著春梅的藕荷色的肚兜。
“啊~~~~~”
素問再次尖叫,渾身一顫,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門外的副官聽到裏麵的叫聲皺了皺眉,心想:老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禽獸。
傅沛宸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裸露的香肩暴露在風中,胸前的起伏若隱若現。傅沛宸俯下身,在她耳邊發出最後的警告:“聽著,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出現在火車上,又為什麼要女扮男裝,如果你再耍滑頭,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出去”,說完一手撫過她胸前的曲線。
“不要,我說”,素問閉著眼睛投降,她終於認清了現實,她鬥不過眼前這個男人,再逞強就隻有死路一條。
傅沛宸看她終於服軟,嘴角溢出一抹勝利的微笑。
素問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道:“我叫嚴素問,家住衡州,因不滿父母安排的婚事,所以女扮男裝逃跑了。”
“逃婚?”傅沛宸一愣,原來是個逃婚千金!
素問扭動身體,說道:“喂,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傅沛宸不為所動,繼續問道:“你跟誰學的功夫?”
素問咬著下唇瞪了他一眼,討厭自己有問必答,但又不敢再惹怒他,隻得老實說道:“我師父是一個匪寨的首領。”
“什麼?你跟土匪學功夫?”傅沛宸狐疑地看著她,“一個千金小姐怎麼會跟土匪學功夫?”
素問見他不信,怕他又傷害自己,忙說:“是真的,我外公在湘西,我是在他身邊長大的,他老人家兩年前去世我才回到衡州,你應該知道湘西土匪多吧?”
傅沛宸看她著急解釋的樣子,相信她所言非虛,隻是萬沒想到,會遇上這麼特別的一個千金小姐,忍不住輕笑道:“原來是跟土匪學的功夫,難怪毫無章法。”
素問不滿他的輕視,說道:“我師父可是湘西最厲害的土匪。”
傅沛宸見她露出幾分孩子氣,無意和她鬥嘴,喃喃念道:“湘西?土匪?”。
素問見傅沛宸的目光忽然變得迷離而深遂,不明白他為什麼對湘西和土匪這麼感興趣,隻是兩人這樣的姿勢實在是尷尬,忍不住提醒道:“喂,我都交待完了,你可以放過我了吧?”
傅沛宸看她臉上紅雲籠罩,一副心裏緊張得要命,表麵還故作鎮定的樣子,忽覺好笑,
見她鋒芒收斂,知道已經震懾住了她,於是鬆開手坐到了對麵的軟椅上。
素問脫身,立馬縮到沙發角落裏,緊緊地攥住胸前的衣襟。
傅沛宸查看左手臂的傷,這丫頭真有幾分蠻力,包紮好的傷口又繃開了,滲出來的血已經變了顏色。
傅沛宸看著素問,見她死死揪住胸口,好笑道:“放心,我不會再碰你,剛剛不過是給你一點教訓,會點花拳繡腿就目中無人,你這點本事,也隻能用來逃個婚。”
素問聽他嘲諷自己,憤怒地瞥了他一眼。
傅沛宸輕笑了兩下:“怎麼?還是不服嗎?”
素問冷眼看他,心有不甘道:“我隻恨自己技不如人,你們這些軍閥,隻知道欺壓百姓無惡不作,我是怕你但不服你。”
傅沛宸點頭道:“很好,有血性。看來你對當兵的偏見不小,見副官追擊凶手,就認為他在濫殺無辜,所以就”伸張正義”幫那人逃了?”
“沒錯。”素問理直氣壯地回道。
“魯莽。”傅沛宸喝斥一聲,說道:“你知道放走的是什麼人?”
素問愣了愣,她確實不知道,但是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在眼前流逝,自己卻什麼都不做,似乎也違背了她的本性。
傅沛宸見她不說話,問道:“你救人時就沒有想過後果嗎?就算我相信你和凶手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你畢竟放走了他。”
“你想怎樣?”素問衝口而出。
傅沛宸微眯著雙眼打量她,素問警覺地坐直了身子,隻聽對方說道:“我要你將功補過。”
“怎麼將功補過?”素問狐疑道。
“跟我去北京,為我做件事。”
“憑什麼?要是我不答應呢?”
“你覺得你有選擇嗎?”傅沛宸自信一笑,兩腳搭在前麵的腳凳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素問揪緊胸口的衣襟,心想剛才的拳腳較量,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硬碰硬肯定不行,倒不如先假意妥協再伺機逃走,於是反問道:“你要我為你做什麼事?”
“到時自會告訴你。”
“幫你做完事,就會放我走?”
“當然”。
“好,我答應你”,素問假裝應承道:“但是有言在先,殺人放火,傷天害理的事我不幹。”
傅沛宸輕蔑地笑了笑,說道:“殺人放火的事還輪不到你,你還沒這本事。”
素問也冷笑一聲,說道:“你就不怕把我帶在身邊,說不定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傅沛宸邪魅一笑,赤裸裸地說道:“你若有本事,可以隨時來殺我,不過我得提醒你,要麼你一擊得手,不然惹惱了我,我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你一定還沒有嚐過,生不如死的滋味吧?”,說完,眼睛從頭到腳將她“掃射”一遍,目光戲謔且殘忍。
無恥惡心的臭男人,素問敢怒不敢言地瞪著他,在心裏已經把他淩遲了千百遍。
傅沛宸懶得再與她糾纏,拿起地上的一個小藥箱扔給她,說道:“把手上的傷處理下。”說完,起身走了出去。
等門關上,素問立刻衝向窗戶,“唰”地一下拉開窗簾,突然一愣,怎麼會這樣?窗戶隻能打開一條小縫。這時,門被拉開,素問一驚,下意識地抓攏胸口的衣襟,隻見傅沛宸手裏提著一個皮箱,那不是自己的行李嗎?
他瞄了一眼素問和拉開的窗簾,嘲諷地笑了笑,把箱子扔到她腳邊,說道:“這行李是你的吧,找身衣服換了。”說完把門關了。
素問打開行李,找出一套新的男裝換上,這時,掌心傳來一陣疼痛,她決定先處理好傷口,剩下的事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別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外公總說她命硬,這次也不會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