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凜在屋內焦急的踱著步，看著牆上的地圖，試圖使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門外兵荒馬亂的騷動，嬰兒的啼哭，百姓的哀鳴，一刻不停地蠶食著他的心。
    “將軍！”一個穿著鎧甲的年輕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全身上下狼狽不堪，風塵仆仆的臉上沾著幹涸的鮮血。
    “怎麼樣了？”寒凜蹙眉問。
    “我軍損失慘重，即被敵人攻破了第二道防線，如今。。。。。。城中隻剩下不到五百士兵了。”
    “那。。。援軍呢？”寒凜懷著一絲期待問他的副將。
    副將沉默著。
    “再堅持一陣，朝廷肯定會有援軍來的。”寒凜神色迷茫，喃喃著自己也不相信的話。
    “將軍！”副將別過頭，艱難的說道，“不會有什麼援軍來的，早在兩個月前城中就已斷了糧草。我聽逃難的百姓說，朝廷已經在計劃和談了。我們在這裏拚死拚活的堅守著，朝廷。。。恐怕早放棄我們了。”
    寒凜身形微晃，後退了兩步，將手支在書桌上。
    這些，自己怎麼會不知道！可是。。。。。。
    少年時披巾掛帥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自己一腔熱血，征戰沙場，為國為民，立下了汗馬功勞。
    但。。。奸臣當道，皇帝昏庸不堪。遇到戰爭，隻會割地求全，以保一夕安寢。山河。。。早已破敗不堪。
    可是，能怎麼辦？自己活著一日，就是這個國家的子孫，終究是要為國而戰的。
    想到這裏，寒凜臉上浮起堅定的神色。從腰間抽出長劍，這把跟隨他多年的利刃仿佛也感染到了他決心，發出一聲輕嘯。
    “我寒凜，誓與韓城共生死。不論如何，都要殺出一條血路來。”聲音如鍾，言辭間是不容違抗的氣勢。
    “是！末將誓死追隨將軍。”副將高聲應道。
    城內硝煙重重，似在預示著一場慘烈的戰爭。。。。。。
    。
    。
    寒凜拖著重傷的身體從馬上倒下，摔在地上。兩天兩夜不休止的殺戮已使身體不堪負重。
    閉上眼睛，就能夠看見那一個個年輕鮮活的生命葬身在刀劍之下的情景。鮮紅的血液和森然的刀光組成了一場修羅的盛宴。
    副將掩護他撤離，並為他擋下了致命的一擊。他染血的身體倒在地上，唇角掛著破碎的笑意，他說：“將軍，請。。。。。。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可是沒有一刻如現在這樣痛恨自己還活著。
    那些陪伴自己多年的戰友和兄弟，那些意氣風發的誓言與夢想，都已經不在了了啊！
    那自己。。。。。。
    為什麼還活著？
    直到最後一刻，援軍都沒有到來，毫不留情的戳破了自己不切實際的期望。
    將士軍前半生死，美人帳下猶歌舞。
    恨嗎？
    恨。
    恨那個腐朽不堪的朝廷，恨那個聽信讒言，任人唯親的帝王。
    可是，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夕日欲頹，殘光如血，照在幹涸的土地上。胸前的血液像止不住似得湧出，染紅了枯草。
    自己，也快要死了吧！不甘心，不甘心啊。。。。。。
    為什麼那些罪大惡極的人不去死，為什麼這個世界這麼不公平？
    為什麼？
    寒凜瘋狂的抽搐大笑起來。
    “寒凜。。。”空靈悠遠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帶著飄渺的餘音。
    是誰？是誰在叫我？
    寒凜吃力的抬起頭，夕陽下，有一個身影逆光站著，看不清楚麵目，隻看見金色的雙眸泛著詭異而炫目的色彩。
    金色？是自己看錯了吧！
    他是誰？明明在這時應該警惕。但寒凜發現在那一雙金眸下提不起一絲敵意。
    “你的心中，有怨氣。是它。。。。。。召喚我來的。”聲音很年輕，似乎是個少年。
    怨氣？嗬，自己怎麼可能不怨。
    “把你的願望告訴我，我會幫你實現。”
    寒凜一怔，複又笑起來：“嗬嗬，你在騙小孩子嘛？”
    那人並沒有生氣：“你不是已經相信了嗎？”
    寒凜沒有說話。他不得不承認，這人好像有一種特殊的力量，不管他的話多麼匪夷所思，自己還是不由得相信了。
    “你不會平白無故的幫我，你想要什麼？”
    “願望實現的那一刻，我會取走你的一部分靈魂，擁有你最美好的記憶的那一部分靈魂。”
    寒凜沉思半響，然後抬頭：“好，我答應。”
    “那麼，契約簽訂。現在。。。。。。說出你的願望吧！”
    一道金色的光芒從少年手中飛射而出，纏繞上寒凜的手腕。金色滲入肌膚，凝成一圈複雜而妖異的花紋。
    。
    。
    三年後，義軍以破竹之勢攻占了皇都。城內百姓走的走，逃的逃，一時間，這個曾經繁華的都城已然成了一座空城。
    寒凜在夕陽中走進那個偌大而空曠的宮殿，曾幾何時，自己也位列於此，為國家效力。
    他緩步走上台階，用極慢的步伐。像是一隻捕食到獵物的豹子，得意的品嚐勝利的喜悅。
    他在王位上坐了下來，閉上眼沉沉的思索著什麼。
    他記得，三年前，在鮮血遍染的戰場上，自己說：“我要殺光那些奸臣佞賊，我要用那個狗皇帝的鮮血祭奠我軍的在天英靈。
    “你的願望已經實現，現在，要履行契約了。”空靈的聲音從無人的大殿裏傳來。
    寒凜睜開眼，眸中是冰冷決然的光芒。
    “這些無用的感情對帝王來說不過是累贅，不要也罷！”
    “那麼，契約。。。完成。”
    宮門緩緩打開，寒凜走出。千萬義軍跪下，齊聲高呼：“寒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寒凜看著這一切，眼中是鄙倪天下的傲氣，冷冷的勾起一個嗜血的笑容。
    。
    一個白衣的少年站在殘垣斷壁旁，手中握著一條金色透明的絲帶。
    “權力是毒藥啊！三年前，他是為了報仇。三年後，他還能說自己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那些死去的人嗎？。。。。。。不過，這都和我沒有關係。”少年喃喃自語，臉上是一片漠然的表情。
    “憂少爺，該回去了。”一旁有人輕聲說。
    少年應了一聲，指尖輕輕一握，絲帶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遠處，華麗的皇城像一隻巨大的野獸，大張著口，把人吞噬進黑暗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