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典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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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典在做夢。
夢裏,是還很小的時候,媽媽拉著自己的手走到一個漂亮的房子前。
他從來沒看到過這樣漂亮的地方,花園裏開滿了大片大片的薔薇花,噴泉在陽光下唱歌,連樹上的葉子也閃閃發光。
媽媽和他在閉合的大門前的階梯上坐下來,很久很久一動不動。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風吹在身上有些涼。
典典縮縮身體,覺得很餓很餓,他很想回家。但是不敢說,他怕媽媽不高興。
身後的門突然打開了,門後麵出現了一個俊美如神祗的男子。典典呆呆的看著,一動不動。
他看到媽媽跑過去,扯著那個男人的衣角,大聲的哭起來。
他聽見那個男人用冷冷的口氣說,他不是我的孩子,秦氏也不需要一個智障兒做少主。
他說,我看在你還是秦家少夫人的份上給你一個寄居的地方,如果你還糾纏不清,不要怪我不客氣。
他說什麼典典不懂,但他聽到了“孩子”這個詞。典典抬起頭,這就是他的爸爸嗎?
從小他就沒見過他的爸爸,照顧他的季嬸說,爸爸是會帶他上遊樂園,會給他買新書包,晚上給他講故事的人。
這一切對點點來說有多麼大的吸引力啊,從來沒有人為他做過這些。所以他很想要一個爸爸,典典每晚都會對著星星許願,希望能有一個爸爸。現在,夢想終於成真了。
典典癡癡的笑著,向男人伸出手。
男人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典典不明白那眼神裏的不屑與厭惡,但他隱隱感覺到,男人是不喜歡他的。
大門在眼前重重的關上了,媽媽傷心的哭起來。
伸出的手指僵在那裏。典典抱緊身體,在寒風中縮成一團。
。
從那以後再沒有見過那個應該叫父親的男人,自己和媽媽住進了這個叫白樓的別墅裏。
典典很少見到別人,有一次,自己偷偷的跑出去,看見了那個叫幼兒園的地方。那裏有很多小孩子,典典高興地跑過去想和他們玩,可是他們把自己推倒在地上,帶頭的那個大聲罵著“傻子”。
傻子?這個詞典典聽過很多次,那些穿著漂亮衣服的大人看著他笑著說,真可憐,居然是個傻子。
這一刻,典典變得很憤怒,他撲上去和他們扭打起來。典典寡不敵眾,身上被打的青青紫紫的。
最後是媽媽把他帶回了家,一言不發得把他丟在地上。媽媽冷冷的看著他,這種眼神很熟悉,小時候,那個男人也是這麼看他的。
“在家裏丟人還不夠,還要跑去外麵!”藤條打在被上,火辣辣的疼痛。
典典哭喊著求饒,在地上蜷縮著蠕動,像一條可憐的蟲。
可是媽媽始終沒有停止,仍繼續打著。典典暈過去的最後一刻,看見的是媽媽憤恨的瞳仁。
這一次懲罰幾乎要了典典的半條命。病好之後,典典再也沒見過媽媽,每次看到她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可是,媽媽還是經常打他,有時是藤條,有時是戒尺,有時幹脆用手和腳。典典也漸漸習慣了這個帶著疼痛的身體。
。
典典從夢中驚醒,窗外風雨大作,白色的紗簾被風卷起,像是擊上海岸的浪花。
典典從床上跳下來,赤著腳走出去。
白樓裏的一切都是白色的。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窗簾,白色的桌椅。
還有。。。。。。
總是穿著白衣的媽媽。
典典推開臥室的門,媽媽正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一個相框。
照片上的人,是他隻見過一次麵的爸爸。
典典突然覺得這樣的媽媽好可憐,他忘了媽媽的鞭打,這一刻,他好想過去抱抱她,就像季嬸曾經做的那樣。
雖然季嬸也走了,但典典還是時時能想起那時溫暖的擁抱。
可是,媽媽一個人都沒有,一定很難過吧!他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陳淑琪聽到響聲,看到站在床邊的典典,突然激動了起來。她拿過一旁的煙灰缸,狠狠地砸了過去。
鮮紅的血液從典典的額前湧了出來,典典悶哼一聲,捂住了額頭。
地上的陳淑琪看著這一切,笑了起來,無法遏製般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高,幾近瘋狂。
然後她止住笑,盯住典典,用最怨恨的眼神。
“都是你,都是你把我害成這樣!。。。。。。你毀了我的一切,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出生!嗬嗬。。。我生了一個傻子,我到底犯了什麼錯,要這樣懲罰我!!!”
典典轉過身,走出門。門後,女人歇斯底裏的笑聲還在繼續。
典典飛快地奔回房間,將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把臉埋在被褥裏,像死去一樣一動不動。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了,額上的血已經止住,在白色的枕頭上凝成幹涸的血痂。
夕陽的餘光照在床鋪上,風中傳來大雨過後花的清香。典典躺在床上,呆呆的望著明朗的天空。
“典典。。。”
誰?誰在喊我?用這樣好聽溫暖的聲音。典典轉過頭。。。。。。
。
十年後
秦隱走進白樓,一旁的女仆立馬走過來。
“老爺,您回來了。夫人已經等您好長時間了。”
秦隱淡淡的哼一聲,將外套丟給她,徑直向後院走去。
女仆追上來:“老爺不去見見夫人嗎?”
秦隱轉頭冷冷的掃視一眼,什麼也沒說,但女仆已經感受到他的不滿,嚇得愣在當場。
快步走進後院,看見站在花樹下那個小小的身影,秦隱感到自從進來白樓一直鬱悶的心情一掃而光了。
將少年抱在懷裏,溫熱的氣息吹在耳邊,立刻引來懷中人咯咯的笑聲。
少年回頭,展露了一個燦爛的笑靨,歡快的叫了一聲:“爸爸!”
秦隱將他抱得更緊,輕輕的問:“典典想我沒?”
少年忙不迭的點頭,秦隱覺得煞是可愛,不由點點他的鼻頭。想起三年前見到典典的那個下午,秦隱冰封的心恍若流進了一池春水。
秦氏發展一百多年來,已逐漸在香港的商場取得了龍頭老大的地位。秦家與陳家作為世家,自己身為秦氏的家主必須與陳家的人生下孩子作為繼承者,以親上加親,便於以後的合作。
所以,自己才不得不和陳淑琪結婚,一個幾乎沒有多少交集的女人。秦隱不喜歡孩子,更不喜歡與陌生的女人生的孩子,所以防護措施做得很好,陳淑琪一直沒有懷孕。沒想到她竟然設計生下了自己的孩子。
所幸這個孩子長到三歲便被查出是智障兒童,這樣的孩子自然沒有權利繼承秦家,所以繼承者的事業一拖再拖。但是拖總沒有辦法,孩子的母親即使不是陳淑琪,也會是陳家的其他女人,與其再讓一個不熟悉的女人介入自己的生活,作為妻子的所在,還不如讓陳淑琪再為自己生下一個孩子。
一想到剛才的情事,秦隱一陣煩悶,這不僅僅是發泄而已,自己簡直被當成了種馬。以前也曾試過出國留學,開創事業,但最終還是擺脫不了秦家的陰影。這個外表華麗,卻已腐朽不堪的家族勢必囚禁自己一生。
剛走下樓梯,秦隱頓住了腳步。後院有哭聲傳來,隱隱中仿佛有什麼力量,引領著秦隱朝哪兒走去。
夏日的風輕輕的吹著,樟樹下,一個單薄的身影蹲在地上似乎在掘著土。秦隱走過去,地上是一個小小的坑,裏麵躺著一隻麻雀的小屍體。
聽到響聲,男孩受驚班的轉過身體。清秀的臉頰有些蒼白,柔軟的頭發淩亂的搭在額前,一雙眼睛紅紅的,像一隻可憐的小兔子。
“小雀雀死了。。。。。。”男孩癡癡的喃喃道,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傷痛中。
秦隱感覺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被觸碰了一切,很輕,卻很疼。他伸出手將男孩攬進懷中,感受到他顫抖著身體哭泣著,漸漸平複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秦隱用一種自己也頗為驚訝的與其問道。
“典典。”男孩笑了一下,露出一個可愛的小酒窩,似乎很為這個名字高興。
“姓什麼?”秦隱接著問道。
男孩臉上浮現出一絲迷惘的神色,像是在思索“姓”是什麼東西,疑惑的說道:“就叫。。。。。。典典啊!”
秦隱腦中靈光一現,住在秦家的白樓裏,明明已經是十二三歲的外表行為語氣卻像六七歲的兒童,他的第一個孩子,那個智障兒。那個。。。幾乎已被自己遺忘的孩子。
從思考中回過神,秦隱脫口而出:“你姓秦,叫秦典。”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秦”這個姓給了這個孩子,就是承認了他是秦家的少主,秦氏未來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