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絕戀 第五節 同是天涯傷心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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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清明,翠禽枝上消魂
可惜一片清歌,都付與黃昏。
欲共柳花低訴,怕柳花輕薄,
不解傷春。
念異鄉羈旅,柔情別緒,
誰與溫存?
對於一般人來講,半年的時間隻不過像眨了一次眼皮一樣的短暫。可是對於雪兒來說,這將近兩百個的日日夜夜,比和天兵在一起的十幾個年頭還要漫長。
這天是清明節,雪兒故意錯過上午的時間,下午時分才來到天兵的墳前。站在天兵的墳前,她將一束精心包紮好的三色堇和另一束紅色的鬱金香並排放在石碑前。望著已經刻上兩個人名字的石碑,淚水沒有聲息的落下。
她蹲在他的碑前,用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摸著那張有著陽光般燦爛笑容的照片。她說,去往那個世界的你孤單,留在這個世界的我也寂寞。天兵,你為什麼這麼的糊塗,竟然用這樣的形式來表達你對我堅貞不屈的愛情?
天兵,子依說的沒錯,對於你來說,我真的隻是一隻水蛭,不斷的吸收著你給予我的愛意和關懷,卻從沒有想過你的感受。我說我愛你,其實我真的愛你嗎?我在你的麵前,可以無所顧忌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憑的到底是什麼?連父母也不需要的我,為什麼就是知道你不僅會接受,還會無條件的包容下去呢?
蒼天,到底是你無情還是我無情?你知道,在這個世界我隻有這一個人可以無條件的依靠,你卻毫不留情的把他從我的身邊帶走,不留下任何的機會。噢,不,你做的對!是我的忽視和無情才使他從我的身邊永遠的離開了,你是應該這樣的懲罰我,你做得很對!
王敏俊站在二十一墓區的入口處,默默的看著雪兒憂傷的側影,黯然神傷。他掏出一支香煙,準備點上時,想了想上山時的警告牌,又悻悻的放棄了這個念頭。那個女孩留在他的身邊已經半年有餘了,但是他並不感到幸福。他看著她像一個透明人一樣,癡癡呆呆的遊蕩在有著帥天兵足跡的每一個地方,漸漸的憔悴下去卻無能無力。他想和她交談,想把她從那個傷心的心境中拉出來,但她卻把自己的心扉牢牢的關閉著,不肯放任何人進去,也不想自己走出來。
也許,他想,他該把她假裝失憶的秘密告訴每一個關心她的人了。或許,她會因著這些擔心她的人而振作起來。原來,他再次自嘲的一笑,自己在雪兒的心目中,真的什麼也不是,她甚至不會想到,自己也會為了她而傷心。而這也是她願意留在自己身邊最主要的原因。
我要走了,天兵!你說,你會變成我身邊的一縷微風,永遠的守侯在我的身邊,那麼,你跟我走吧!隻要你的魂魄跟我走了,那麼嬸嬸為你找一個軀體上的伴侶,我又有什麼好傷心的,我也不是為自己找了一個軀體上的伴侶嗎?我走了,這次真的走了!我不會再來這裏看你了。因為躺在這裏的你,從今天開始,又要屬於別人了。
天兵你看,我們不僅活著沒有緣分,就連死後也同樣沒有緣分。你說要和我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卻原來在今生真的都是夢!不過,天兵,我現在在你的墓前珍重發誓,來生如果我們還有緣相見,我一定會第一個愛上你,也會做你一生的妻!我們不但在來生會相親相愛,還一定會白頭到老,所以,來生你一定要等著我去找你喔!
在他們的家鄉,有這樣的一個說法。如果死後沒有人陪伴,那麼來生也必定會孤單終老。所以,月娥在年前就為天兵找了一個伴。這個女孩是在去年上學的路上因交通事故去世的,死前十七歲,普通高校的高中生,模樣還算過得去。今天上午,她和帥楠還有那個女孩的父母,簡單的為他們操辦了一個陰間的婚禮,就把這個女孩的骨灰和天兵合葬在了一起,算是了卻了月娥心頭的一件心事。
回到家以後,帥楠說他有些不舒服,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天將無奈地看著父親落寞神傷的背影,一瞬間竟覺得父親蒼老消瘦了好多。似乎從哥哥去世以後,他就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姿容翩翩的大學教授了,從前那些詼諧幽默的話語也突然消失了,坐在他和母親麵前的似乎隻是一具活著的軀殼了。他想改變這一切,想將家裏的氣氛調節成哥哥活著時的模樣,沒想到是那麼的難。因為不想改變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同樣不苟言笑的母親。這到底是怎麼了?哥哥去世他也很難過呀,為什麼就沒有人想到過他的感受呢?本想回頭安慰母親幾句,卻又被母親似是悲傷又像是麵無表情的麵孔堵了回去。扔下一句我也累了的話,就頭也不回的衝進了自己的房間。
啊……!他很想大叫一聲,這樣的家庭我也快要崩潰了!想到雪兒姐,他的心就更加的鬱悶了。那個口口聲聲說視他為親弟弟的女孩,竟然忘記了他,這讓他這麼接受。有時間他一定要去找她問個清楚明白,她怎麼可以忘了他啊?他不是她最愛的弟弟嗎?
中午將近兩點時分,帥楠走出了書房的門。雖然他感覺胸口右側的部位依然疼痛,但他還是草草的吃了一口飯,就向學校走去。他的腳步沉重而又疲憊。春天暖暖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如果是他,就算來世再孤單寂寞也不會同意自己和一個陌生的女孩葬在一起的。可月娥不經他同意,就一意孤行的為天兵做出了選擇。她是天兵的母親,失去天兵或許她比他更痛,所以他想說不同意,到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天兵的去世給他的打擊很大,雖然他早就看淡了生死,卻依然不能原諒自己那段時間對天兵的不聞不問。如果天兵愛的不是雪兒,那麼今天,他一定還會生龍活虎的站在自己的麵前,笑著和他打招呼。可是,他愛的是雪兒,是自己也深深愛著的女孩子,並且他還深深的傷害了她,讓她有家回不得,不得不遠走他鄉,躲避他和那個女孩對她的傷害。那段時間,他是憎恨天兵的,憎恨他傷害了雪兒單純而又敏感的心。那個孩子是他的,不,應該說是他和月娥的心頭寶,他們千叮嚀萬囑咐的,希望天兵能給她帶來幸福,可結果呢?所以,他和月娥不約而同的一起對他采取了冷漠的態度,致使他一直走不出雪兒出走所帶給他的衝擊,最終選擇化成一縷微風跟隨在雪兒的左右。
當醫生告訴他雪兒一切正常,隻是因為過度的悲傷而自己不願醒來時;當那雙讓他魂牽夢縈的眼睛睜開,卻用陌生的目光看著他,並開口問他你是誰時;當醫生宣布,雪兒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時;他悔恨交加,痛恨自己被一種名叫嫉妒的情緒蒙蔽了心智,導致現在不僅失去了愛子,也失去了心愛的女孩。如果一切可以重頭來過,那麼他寧願看著他們相愛而痛到心力交瘁,也不願像現在這般背負著雙重的十字架,舉步艱難的活下去。
天兵說,我是追隨著你的腳步而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所以,我是為你而生的。沒有你,我不能活,也不想活!天兵說的那麼堅決,做的也那麼幹脆。他的一生,從遇到到雪兒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活著隻是為了雪兒。那麼我呢?我又是因著誰而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呢?我活著的目的又是為了誰呢?
帥楠迷蒙的看著一望無際的天空,在沒有人注意的情況下,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水。隱隱約約的,他感覺最近這段時間,他的肚子越來越疼了,有時甚至疼到睡不著覺的地步,而身體也越來越感覺力不從心了,常常疲乏的想要睡死過去。他想,如果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那麼,就讓它來得更猛烈些吧,這樣或許,他可以盡早的解脫出去。他就可以不必因為發現自己對天兵的思念遠沒有對雪兒的思念來的深,對天兵去世的悲痛遠沒有親耳聽到雪兒忘記自己是誰來的深,而羞愧的無地自容。
走進校園,他強撐著一張笑臉,和每一位迎麵而過的師生打著招呼。他知道,這個學校,上至校長下到來這個學校打雜的臨時工都知道他失去了一個兒子,而這個兒子還是去年這個學校以第一名的成績,第一個準備招收的大學生。他並不知道天兵報考了這所大學,是老校長懷著沉重的心情把那份沒有人接收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交到他的手裏時,他才明白過來。天兵他不願意離開這裏,也就是不願意離開有雪兒存在的這個城市半步啊!可他……卻選擇離開了這個世界。這是多麼可笑的結局!
上課鈴響了,可他卻無法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腹內突發的持久而又濃烈的痛讓他一時之間有一種痛不欲生的渴望。直到辦公室內空無一人,他才呻吟出聲。不行,他要忍耐,這堂是他的課,他不能無故缺席,帶給學生一個壞印象。一刻鍾後,他勉強的站了起來,用超強的意誌力控製住想要打擺的身體,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教室裏。
他對學生說,抱歉,今天我遲到了,請大家不要學我噢!他聽到講台下的學生隨著他的話聲轟然大笑,可那笑聲突然間就遠走了,不僅如此,他們的身影也突然在他的眼前模糊起來,他還想對他們說,請把書翻到52頁,可嘴還未張開,身體卻不由他控製的向後倒了下去。意識將要迷離的瞬間,他想,如果我現在像天兵一樣的走了,雪兒,你會為我流一滴傷心的眼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