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故人踏香來
    落葉香盈然一室，屋內靜好的仿佛好使人莞然睡去。岑月一身煙紫色蝶花羅衣，鵝黃縷白銀輕羅長裙，用淡淡的銀線繡出玉蘭的暗花，雅致嫣然。挽一枝紫晶玉蘭簪子。垂下細碎的玉蘭流蘇時不時的觸碰到臉頰。
    此刻的她有著難得的認真的神情，倚坐在雕花窗下看著書。自從太液池一事後，她亦懂得了要收斂鋒芒，於是借說受寒盡量不出去。而到底閑著無聊，便打發淺音找些書來看，而那些書無非是《女則》，《女誡》之類教導三從四德之類。讓她看的煩悶不已。不過昭遠不知從哪聽到了她要看書，特地揀了《玉溪生詩集》，《青蓮文辭卷》之類的詩書送過來。
    這個東宮，其實也蠻體貼的。居然，如此知道她的喜好。
    一邊想著，閑散的拿了青梅沾了玫瑰汁往嘴裏送去。
    淺音施施然走近來，稟報道，“江雪茜小姐來拜會小姐。說是代替昀貴妃來看望小姐。還帶了一應的禮物。”
    她有些好奇的問道，“江雪茜是誰？”
    “昀貴妃本家姓江。字昀兮。這位江雪茜小姐就是貴妃娘娘的親侄女。亦是當今北家執事的堂妹。”
    “嗯，請她進來吧。”岑月正襟危坐。
    哦，原來是江雪彥的堂妹。得打起精神來。從江雪彥和昀貴妃可見，隻要是姓江的，都不好對付。
    不知這個江雪茜，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流雲髻上點點緋瓔珞，宛如深海紅珊。蘇芳色琵琶襟上衣，袖口上一寸的珍珠攢花滾邊，映了光芒折射出冉冉的光輝。身著煙霞色的綾水裙，繡著極為精致的晚玉香。嫋娜而來。
    眉眼精致，笑意盈盈。
    那是……於瑉妍？她最好的朋友於瑉妍？
    舒岑月驚的幾乎要咬到舌頭。驀的起身，寬大的蝶袖激動中帶翻了桌上的玫瑰汁也兀自不覺。
    看到對方冒冒失失的模樣。雪茜嘴角帶起一個輕蔑的笑容。行了平禮，帶著疏離而嘲諷的語調問候道，“北之江氏，雪茜，問候莞小姐。”
    “啊！請坐。”岑月訥訥說道。眼光完全移不開那張熟悉的容顏。
    “莞小姐這裏倒是與別處不同啊！”打量著屋內的擺設，雪茜半帶譏誚的說道。綺綠殿是教習太子妃的地方。一切按著太子妃儀製布設。可是……此時的綺綠殿卻分明不是太子妃應有的待遇。
    比如這帷幔，雖然是上好的蘇羅紗，而圖案卻不是太子妃應用的翟鳳。而這莞小姐的服飾甚至不是正式宮裝。看來聖上也沒有怎麼待見這未來的太子妃嘛。想到這裏，她微微的冷笑起來。
    岑月有些失望。這個江雪茜，並不是於瑉妍。雖然容貌幾乎是一模一樣。而瑉妍美麗的眼睛裏，是不會有那樣高傲而輕蔑的神色。更加不會說出這樣毫不掩飾敵意的話語。瑉妍對她一直是縱容而親善的態度。
    那樣的至交好友，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這些啊，都是昭遠送過來的。他知道我不喜歡那些濃厚鮮豔壓到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顏色，也穿不慣那些繁複的衣服，所以他就送了這些過來。”還沉浸在失落中的岑月，似乎什麼也未察覺，有氣無力的解釋著。
    雪茜美麗的杏眼驟然一凝。“莞小姐和殿下的感情倒好。”
    這話說的……岑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揚聲喚道，“淺音，把前些日子殿下送來的肩衝端上來待客。”
    碧蓮白玉肩衝。羊脂玉，蓮花盞。細膩的玉質，古樸中略帶清新的樣式。襯的那杏黃的茶湯也映上了一抹天青的碧色。
    看著雪茜嚐了一口，岑月頗是殷切的問道，“如何？”
    “君山銀針，自然好。”她話語間略有澀然的味道。仿佛此茶，苦澀難咽。
    不論這茶葉，還是這茶盞都是昭遠哥哥的愛物，絕對不輕易示人的愛物。此刻在這個丫頭手上，並任意用來待客……
    “嗯。看來，昭遠沒騙我。你不知道，我根本不懂得古玩茶藝之類的。怕他隨便說說，糊弄我呢！你來了正好，可以替我鑒賞鑒賞。”她故意說著。
    “莞小姐說笑了。殿下送來的自然是好的，怎麼會有欺騙之說？”她略帶了一絲難飾的怒氣說道。
    “既然雪茜你喜歡，不如我叫人取來都給了你吧。原本我就隻喜歡喝杏仁奶白酪之類的甜品。已經和昭遠說過好幾次了，他啊，老是那麼笨，都不記得。還老送這些我不喜歡的東西來，我想既是極好的東西，我白收著也……”岑月絮絮叨叨。
    茶盞錚然落地……岑月故作錯愕的看著驀然站起的女孩。
    “他對你一片心意，你非但不知道珍惜。反而這樣輕慢他，未免太過分了！”雪茜帶著無法抑製的憤怒的嗓音回響在室中，顯得格外的刺耳。
    這個韶齡的女孩，因為過於氣憤肩頭還在微微發抖。細長的指甲早已抓入了縫隙中還渾然不覺。
    末了，岑月嘴角揚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嗓音一轉，清脆的說道，“昭遠對我心意怎樣我倒是沒看出來，我隻看出來了……雪茜你，對他的心意哦。”她微微拉長尾音說道。
    “你，你胡說，我對昭遠哥哥什麼心意也沒有！”驟然聽到此句的雪茜仿佛被點破了心事，立刻反駁。
    “哦，昭遠哥哥啊。”看著對方突然臉如緋櫻，絞著腰間的如意結一副女兒家羞怯的模樣。她努力忍住笑，拖長尾音。“唉……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她嗟歎道。“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啊！”
    “你知道就好！論到誰更有資格當太子妃，若不是雪彥兄長不讓我去，哪裏輪的到你！我比你早識得他，比你更了解他。比你漂亮，比你年輕！”
    “嗯，是，是。我當然比不上你！”岑月老老實實的承認。
    好吧，比起來算你漂亮。但是這個年輕，我們也差了不到一歲吧。真是囂張的小丫頭。岑月抑製住吐血的衝動，慢悠悠的說道，“昭遠他喜歡你嗎？”
    “要你管？我喜歡他，他是我的！”
    顯然雪茜被這個問題噎了一下。不過隨即就氣勢洶洶的反駁。
    動不動就隨便認為別人是他家的，真不愧是江家的人，不愧是妖怪江雪彥的妹妹啊！岑月在心裏默默的感歎。
    “是，你喜歡他就好。我自然是比不上你的。因為——我不喜歡他。”她看著對方的眼睛，正色說道。那個寂寞的少年待她極好。
    好的有些讓她忐忑不安。她會成為太子妃，完全是江雪彥計劃的一部分。出發點就是出於謀劃算計的不純。這樣一個寂寞的孩子，她配不上他，也無法給他任何相伴到盡頭的承諾。而她落水的那一瞬，她心裏也開始漸漸的突顯出一個模糊的影子。她刻意的不讓那個影子清楚起來，因為她，畢竟不屬於這裏，不能把感情留在這裏。
    “不喜歡。如果我喜歡他，我怎麼還把他送的東西這樣隨便送人。雪茜，不要以為自己喜歡的人就是最好的，我對你的昭遠哥哥，沒興趣。”看著對方疑慮的模樣，她撇撇嘴。
    “就是沒興趣，你現在也是未來的太子妃了！不過小莞你人好，一點也不像姑母說的那麼討厭。如果正妃是你的話，那我也不介意了。我願意和你一起陪著昭遠哥哥。你去跟他說，讓我做他的側妃好不好？”
    原本正怡怡然喝著茶的岑月聽到這句話，含在口的茶水立刻噴了出來。
    “你說什麼？側妃？”岑月用手巾擦著臉頰，不可置信的重複。
    “你就不是不樂意，也不用表現的這麼明顯吧？剛才還說不喜歡他呢！”
    “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為什麼不想當正妃，跑去當個什麼側妃？”
    “不是你占著太子妃的位子嗎？”
    “這是暫時，暫時而已。雪茜，如果喜歡一個人的話，就要勇於爭取啊。而且，相愛的兩人，是隻屬於對方。所以，你那個已經有了三個側妃的昭遠哥哥，很遺憾出局。你放心，我是不會嫁給他的。”岑月信誓旦旦的說著。
    “可是，聖上已經下了旨意啊！小莞，你就是不樂意也得嫁吧。”
    “唉……我也在想該怎麼辦。”她鬱悶的說著。
    “其實，如果小莞你真的不想當太子妃，還是有一個辦法的。”雪茜咬咬唇，猶豫的說道。
    “是什麼？”岑月眼前一亮。總之她還是快點從這個位子退下來好。隨著昭遠愈對她好，她心裏也愈加的不安。所以隻有早早撇清，才能了卻這一不明的情感吧！
    “隻要成為神女，月之神女。”
    “月之神女？為什麼當然什麼神女就可以不嫁給東宮啊？”
    “月之神女，是月神的使者。每隔五年，要大選一次。從四大家族的女子中挑選出來。神女隨侍在祭司大人身邊。”
    “神女不可以嫁人是吧？”她意興闌珊的接口。老套的故事開頭。某位美麗的神女不能嫁人，卻偏偏愛上了某位英俊瀟灑俊逸非凡的男子。接著開始了美麗又艱辛的愛情之旅……
    “不。神女隻是不能嫁給東宮。因為神女是月神的使者，神明不得染指皇權。但是又為了以示對月神的尊崇，神女要嫁給四家中權勢極高者……”
    “好了，好了。隻要不嫁給你的昭遠哥哥就可以了。可是，怎麼才能夠當上月之神女呢？我現在已經是未來的太子妃了，是沒有資格去選神女的吧。”
    “小莞，你真的肯為了我，而放棄太子妃的身份？”
    “嗯。雪茜是我的朋友吧。為朋友兩肋插刀！應該的！”舒岑月點頭。其實，她也是為了她自己啊。江雪彥根本不見蹤影。她要自己想辦法，總不能真的嫁人吧……而且，這個江雪茜，如此喜歡昭遠。他們兩個，應該很般配吧。，可能是，雪茜和瑉妍如此相像的緣故。她不知不覺，就把她當成了那位現代的好友。
    “小莞。這些話，現在不便說。晚些時候，你到上林苑來。我再告訴你具體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