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沉閣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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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沉閣落日
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百匹。
白地雲水金龍妝花緞女披數件。
金鑲玉龍戲珠紋項圈五個。
鏤空忍冬花結掛鏈銀香球……
大廳裏擺滿了沈家送來的聘禮。清冉一麵忙著核對禮單,又想岑月講解,這些如何如何的珍貴,她未來的夫君如何如何的體貼周到。
岑月恨不得立刻捂住耳朵,圖個清淨!
看著滿目琳琅的珠翠綾羅。她頭都大了。本以為可以拖一段日子,好好勸勸秋靜夫人,至少還有回旋的餘地。沒想到,沈譽那個家夥居然完全無視她的恐嚇。反而挑釁似的隔天就把聘禮都送上門了。
“唉……”她唉聲歎氣。難道她真的逃不出這個悲慘的命運?
不過……看到從內堂踱步而出,一臉慎重的西家執事清遠。她隱隱覺得,事情好像有了轉機。
清遠掃了一眼滿廳的聘禮,歎了口氣。跟隨而來的秋靜則是欲言又止,難堪而不得已的模樣。
“清莞。”默然了半晌,清遠開口,話語有些肅然,“你和沈大人的婚事已經作罷。”
岑月兀自沉浸在重獲自由的喜悅之中。
隻聽秋靜夫人軟語道,“莞兒,我一直拿你當女兒待的。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岑月錯愕一下,點頭。好像出什麼事了?
“所以,你也是能體諒我和你父親的,是不是?”
岑月繼續點頭。但開始覺得有大禍臨頭的預感。
果不其然。
“下月,東宮殿選太子妃。你要好好準備。”
岑月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就當場呆滯。
“北家江雪彥,三天前向公主府送了一批珍貴的禮物。大約是在討最受聖上寵愛的梳玉殿下歡心。”
啊?江雪彥轉移興趣了。真是讓人拍手稱快啊!可是……這和她選妃有什麼關係?
“如果雪家有公主殿下眷顧,那麼清家當然要得到東宮殿下的支持。東宮殿下下月十五大選太子妃。清莞,你一定要成為東宮殿下的正宮妃子。這樣一來,你就是未來中宮。我們清家的根基也就更加穩固。”
清遠一語道破她的疑慮。
烏鴉再次飛過頭頂。
太子妃……中宮皇後……爾虞我詐……後宮爭寵……爭鋒失敗……幽居冷宮……孤獨終老。
不得不承認,舒岑月小姐非常有想象力,或者可以稱之為對未來的預見性。
不行!絕對不可以!她得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清家是待不得了!先是隨便把她送給沈譽,再任意把她送給東宮。說不定明天,清遠又一臉不得已的告訴她,為了清家的利益,要把她送給皇帝爺爺當妃子!她又不是個物件,隨便被擺弄來擺弄去!
她,不做什麼清家小家清莞了!她要重新做回舒岑月,做回她自己。
四月的海棠,芬芳吐蕊。嫣紅的花瓣帶著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的嬌豔。但是那樣鮮豔的花朵下又隱藏著怎樣的肅殺之風?隨風搖曳的花朵,仿佛是舞女水袖下的花瓣,隨著一顰一笑,風姿舞動出最姣美的恬靜。
夜漸深了。岑月做好了一切準備。
離開這裏。去找江雪彥。然後就回家。把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忘掉。
忘記清莞這個名字,忘記秋靜夫人衣間清淡的香味,忘記這個綺麗的時代。
忘記……沈譽。
視線緩緩落到桌上玉瓶中插著的白蓮。那朵白蓮早已經枯敗了,而她卻一直不允侍女拿走。手輕輕的把花拿起來,枯黃失水的花瓣,脆弱的一碰即碎。
鼻尖殘荷淡淡的香味,依稀分辨的出它盛時的清香,然此刻更多的卻是枯萎的眷念迷香。淡淡、脆弱、仿佛是仿佛是春天裏收集好的花蕊,藏在那女子繡帕裏,待到冬至時方才拿出,仍然透出一縷縷淡淡的幽香。清淡而芬芳,同樣的可以隨手散去,帶起心中微微的不舍和失落。
這朵白蓮,沈譽,這個名字。
仿佛是一場邂逅中盛放的杏花,悄然委地。但是,卻隻有當事人知道,它曾經是盛開過的。她的心,是打開過的。
但是,過者,逝矣。
身後的門無聲掩去了。她的背影恍若心意,決然的……眷念。
盛開的過的花,就該委地化塵。
玉瓶中的蓮花,終於在接觸過主人指尖溫度後散落了。那一地早已萎縮失水的花瓣,仿佛是一顆幹枯的心。至少,它也曾在她指間搖曳,見證她嘴角柔情的笑容,不是嗎?
我拚卻最後的力氣,隻為見你最後一麵,記住你笑容的芬芳,感受你指頭的柔情。隻是,早已枯萎的我,卻承受不起你最後的溫柔。你關上門離去的瞬間,就是我死去委地的時刻……
深染櫻花色,花衣引舊思。雖然花落後,猶似盛開時。
空曠的朱雀大道。兩旁植滿了高大的廣玉蘭。碧樹瓊花瑩潔美麗,在這樣漆黑的夜裏,自然是無法窺視的。隻餘空氣中微甜的氣息肆意的宣泄著這滿樹繁花的存在。
玄武北街到底在哪裏呢?
頭發散亂,因為過於奔跑還有些呼吸急促的舒岑月站在岔道上,有些苦惱的敲敲頭。早知道有今天就去學文科了。她舒岑月終於知道“摸不著北”是什麼感覺了!
“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複多情,吹我羅裳開。”宛如玉錐擊缶,流觴落泉。嗓音如按著節拍,半帶著戲謔和調侃。
岑月遲鈍的轉頭,斜倚在高大玉蘭樹下的身影就映入眼簾。
江雪彥?如此善解人意?她還苦惱怎麼去找他,他就自己送上門。岑月不自覺的對他笑了一下。
“月,你的衣服?”雪彥見念詩不怎麼湊效。於是,出言提醒。
他的眉眼有些捉狹,言語也頗是調侃。岑月不得不注意到她的打扮。圓領,綁蝴蝶結的校服。和及膝的短裙。露出一截胳膊和小腿。的確是在這個時代頗為難見的“東西”了。她鬱悶的背過手,想要掩飾一下露在外麵的胳膊。難怪這家夥笑的如此愉快。還一直盯著她看,不看白不看啊……沒風度的色狼。
“少廢話,送我回家。”她惡聲惡氣的說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這東方到底是吹還是不吹啊?
“哦。”他慢慢向她走來。不可置否的應聲。
“哦什麼?上次我們不是說好了嗎?這次見麵,我就可以回家!”
“好像要送你回去,是有條件的吧。”看著對麵歡欣鼓舞的她,他不得不出言提醒。
“條件?”她想了想。硬著頭皮說,“你現在心情好嗎?”滿眼諂媚的湊上去,拉住他的袖子,“我幫你捶捶背,捏捏肩?不然,唱歌跳舞也湊合。”
他在腦海裏想象著她舞蹈的狼狽樣,不由的笑了。
“哈,你笑的這麼愉快,你心情也一定不錯吧。雪彥大人。”岑月眼尖的捕捉到他嘴角的笑意,立刻像揪到人家小辮子似的說道。
“看到你這麼殷勤的樣子,心情還算不錯。”雪彥評價般的說道,“那麼,你有沒有乖乖聽話?”
“會的,會的。隻要是雪彥大人你的吩咐,不管是什麼我都會赴湯蹈火。”她點頭如搗蒜。
“巧舌如簧。我問的是你有沒有。我問的以前。你回答會,那是以後。”
為什麼……什麼都瞞不過他。夠敏銳的洞察力。
要離沈譽遠一點,她差點就成了沈夫人。但是,她是被迫的,這家夥不會遷怒到她頭上吧……
“你要知道,我是被迫的。”她硬著頭皮說道。
“就是說,沒有做到?”
果然,這家夥也和她認為的一樣不講道理!
“喂,你稍微講點道理。我是被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他們還安排我去嫁給東宮太子!這難道都怪我嗎?難道我跟他們說,我想嫁給江雪彥,清遠就會答應嗎?”要是到了現在,她還弄不清他的意思,她就真是笨蛋了。
這個江雪彥先是莫名其妙的把她抓來,再是對她無條件的關心和變態的占有欲……估計就是他想和清家聯姻。對她,可能是喜歡,也可能是利用。估計是後者,有人會用這種變態的態度對待自己喜歡的人的嗎?
隻聽他低低笑了一陣,仿佛是相當的愉快。
“月,你是真的這麼想嗎?”
“……”我是被你逼迫這麼說的。岑月暗自罵道。“江雪彥,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她索性就挑明了說。
“目的?”他玩味了片刻,才說道,“我當然有我的計劃。你隻要乖乖照著做就可以了。”
“那好。”她算是明白了,他在謀劃著不為人知的計謀,而她就是那一枚不可缺少的棋子。關鍵是除了和死掉的清月長的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江雪彥,這算是交易吧。我答應。但是,你達到你的目的以後,你一定要送我回家。”
見她如此大方的態度。他倒是微怔了一下。
“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麼嗎?”他遲疑。
“不知道。”她幹脆。
“這樣啊……”他故作沉吟。他的目的……當然就是如何能把歸來的她收入囊中,再不讓她離開。嗬護她一輩子。但是,她居然以為他出於什麼別的目的,而找他做交易。想要換取自由。
那麼,他就虛席以待,請君入甕吧。
“好。”他眯起眼睛,點頭成交。
舒岑月總算是輕鬆的笑了。她總算是有了方向,不至於像開始一樣摸不清頭腦。
“現在回清府,準備下個月的太子妃大選。”他說出第一條指示。
岑月顯然不打算服從。
“喂,這太難了吧!就是我有心,也不一定能選的上啊!而且這個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她支支吾吾沒有說下去。這和她的終身幸福有關!她想回家,可是也不想以身體做代價啊……啊……
他看出了她的疑慮,有些好笑的將她擁入懷中。這樣尷尬遲疑表情,還真是吸引人啊。
“你放心。不會有什麼事。這隻是第一步而已。”他有些玩味的抬起了她的臉,有些捉弄,亦有些認真的說道,“如果真有這種好事……”他眯著眼睛,不懷好意的瞟向她微敞的襟口,“這種代價的話,也輪不到別人……”
“……放開我。”岑月不老實的掙紮。居然做這種打算,這個混蛋,敗類!
而他絲毫不理會。反而把她抱的更緊。
“月,你要相信我。”他喃喃說道,“相信我。”
這是……如果她沒有聽錯。他的嗓音有些脆弱。
江雪彥,在你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
而不明所以的,她居然對他抱這一種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也許是……
她的命運的改變,就是從他手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