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突變 第三章 大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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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八月十五日,南嶽舉辦廟會,吸引了不少善男信女前來朝拜。一時南嶽鎮人滿為患,大廟香火日夜不息,火光映照大廟上空形成了紅雲普照的奇景。
古鎮街道人頭攢動,街邊的香火鋪子生意興隆,街上有舞獅、耍猴、雜技等各種表演,一時鑼鼓喧天爆竹轟鳴,時不時夾雜著人們熱烈的掌聲與喝彩聲。這屆廟會之所以辦得這麼熱鬧,一是南嶽大廟翻修一新,二是文革後第一次恢複舉辦廟會。
南嶽大廟始建於唐開元十三年,曆史上曾多次毀於大火,曆經了宋、元、明、清曆朝各代的重修與擴建,是中國唯一一座儒、釋、道三教並存的廟宇。文革期間,南嶽大廟又慘遭紅衛兵的破壞,千年古刹與廟中文物險些毀於一旦,原來的虔誠教徒也不敢再公開拜佛,南嶽的宗教文化就此淹沒。
文革後,政府為了維護曆史傳承,保護古建築和文物,決定修繕南嶽大廟,並公開表示尊重群眾的宗教信仰,弘揚良性發展的宗教文化,讓大廟成為一座與天災人禍抗爭的精神符號,讓其閃爍華夏民族源遠流長的文化之光。
青枝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人,興奮得蹦蹦跳跳,她看到的一切都是新鮮的,小嘴不停的問這問那,東張西望怎麼也看不過來。沈修元被她無數個“這是什麼”“那是幹嘛”問得口幹舌燥,真不知帶她出來見世麵是對還是錯,總之他現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了。
青枝像隻小猴子在人群中上躥下跳,一會兒跑這邊看看,一會兒跑那邊湊湊熱鬧,沈修元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拉出人群,抓緊她的小手囑咐道:“你莫再淘氣,若是走丟了可怎麼辦?”青枝吐吐舌頭,不敢再造次,她抬起小臉問到:“師父,我們這是要去哪啊?”“去大廟”“大廟是不是有很多菩薩的地方。”“是的,那是個莊嚴的地方,去了後可不要調皮搗蛋失了尊重”。青枝拍胸脯保證:“師父放心吧,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沈修元斜睨了她一眼:“人小鬼大。”
站在大廟門口,沈修元反倒躊躇起來,他這次帶青枝出門不僅僅是讓她見世麵那麼簡單。他來這的目的,一是探訪恩師,二是尋求“離魂”之法。六年來他用盡心機讓她脫胎換骨,雖然消除了些戾氣,但仍然無法逼出她體內的惡靈。由於青枝體內帶有邪性,他不確定進入廟中她能否受得住裏麵強盛的佛光。
進入大廟,裏麵人山人海,到處有信徒跪拜參佛,香爐內香火雄雄,嫋嫋升騰,把空氣也燒得熱了。青枝雙頰泛紅不知是熱還是悶,頭腦昏沉全身乏力,她覺得嗓子像著了火:“師父,這裏麵好熱啊。”
沈修元握著她的手腕已察覺到她脈象紊亂,體內邪靈開始不安的騷動。他不動聲色的將一股真氣輸入她體內,並點了她的內關穴緩解她的眩暈。“穿過聖帝殿,到了後院的僧房空氣會好些,就先忍忍吧。”
聖帝殿氣勢雄偉、金碧輝煌,淩空屹立在十六級石階之上,為重簷歇山式建築,殿內外共有72柱,象征南嶽衡山72峰。大殿正中漢白玉基座的神龕內,供奉著6米高的南嶽司天昭聖帝,也就是祝融火神。聖帝左、右立著金、吳二將,身形巨大,高至殿頂,麵目猙獰可怖,兩眼圓凸大如鵝卵,目光如炬洞若觀火,二將神像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能活過來。
青枝不敢看神像的眼晴,仿佛一看就會灰飛煙滅。她感覺到無論怎麼擺脫,那兩尊神像都死死地盯著自己,如芒在背令她無處遁形。她覺得從眉心開始一股強烈的刺痛蔓延至全身,明明剛才還燥熱無比,此時體內又有一股惡寒洶湧而出。冷熱交替陰陽相斥,似要將她撕裂開來,眼看青枝要昏過去,沈修元忙拉著她穿過人群,運起輕功飛奔到後院僧房。
僧院內翠柏夾道、綠草如茵,這是大廟僧眾休息的地方,遊人是不能來此處的。一個年輕沙彌見到有生人闖進後院,以為是迷了路的信徒,雙手合什道:“施主,這裏是僧房,燒香祈福請到前院”。
沈修元還施一禮,謙和道:“小師父,我是南宗俗家弟子,法號‘菩仁’,今日特來拜訪恩師,巨讚法師”。沙彌立即頜首回道:“哦,方丈才說有故人來訪,讓我出來相迎,原來是師兄到此,‘普濟’失禮了,師兄請隨我來”。
沈修元拉著青枝,見她氣色轉好關心問道:“感覺好些了嗎?”青枝點點頭,精神萎糜:“師父,我大概是生病了,我們還要去見師祖嗎,可是我很想睡覺了。”“想睡便睡吧”。沈修元順勢點了她的昏穴,青枝立即瞌眼沉睡,沈修元抱著她跟著年輕沙彌走到最大一間僧房的門口。沙彌做了個請的手勢便退下了。“是菩仁嗎?”房內傳來一位老者的聲音,勢如撞鍾,沈修元恭敬回應:“師父,是我”。“嗯,進來吧”。
房間內隻有一桌一椅一鋪一櫃,牆上掛著一幅懷讓和尚的畫像。懷讓和尚是佛教史上著名的南禪七祖,唐朝時期在南嶽修行得道,對南嶽佛教文化的發展有著積極而深遠的影響。沈修元見到師父心情激動,自從六年前他老人家雲遊四海,師徒二人就再沒會麵,直到昨日他偶得一卦,乃是“雁回”之兆,猜測師父得歸,今日才特來拜見。一別六年,沈修元見師父年逾古稀依然精神矍鑠,心下安慰。
巨讚法師見沈修元懷抱一女童,對他示意道:“菩仁毋需多禮,先將孩子放到鋪上”。沈修元放平青枝,向巨讚補施一禮。巨讚看了孩子一眼,臉上閃過驚疑之色。隻聽沈修元道:“師父想得不錯,這孩子確實被惡靈附身,徒弟耗時六年也不能將惡靈逼出她體內,這邪靈很是了得,積怨千年不願往生,若不是我將這孩子撿回來教養,隻怕已被妖邪利用成了作惡的傀儡。”
巨讚探向青枝脈搏,白眉緊皺:“她體內氣息陰陽交替,一正一邪鬥得不可開交,你雖傳授了她練氣之法和靜心之道,也隻能暫時壓抑住這股邪氣,邪性不除終是禍患。”沈修元點點頭:“徒弟省得,所以特來求教師父可有‘離魂’之法。”
巨讚捏緊佛珠朗聲道:“離魂大法異常凶險,非三點不可行。其一:純陽之地,其二:純陽之時,其三:宿主必須擁有強健的體魄和堅韌的毅誌。這第一點純陽之地不難尋,衡山祝融峰便是,第二點……”巨讚掐指一算,沈修元也暗自心算,兩人同時說道:“千禧年”,巨讚頜首補充:“十四年後的五月初五正午時分就是最佳時機,那時這女娃娃也已長大成人,骨骼經絡都已發育完成,並且有了內功修為做保護,要忍受離魂的痛苦也不是沒有勝算的。但這孩子的毅誌若稍有不堅就會走火入魔身心俱裂,雖然逼出惡靈趁勢降伏,但這小姑娘不亡也會成為活死人。”
沈修元擔憂的看了一眼青枝,巨讚安慰道:“這孩子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乃靈童轉世,她的降生便是為了了結這一世的業障,你我毋需過份擔心,是福是禍自有她的造化。”巨讚說完雙手結印,一束光從指尖射出照在青枝的身上,隻見青枝的身體被光圈籠罩漸漸浮在半空中,就像電視中表演的催眠魔術。
巨讚單手畫圓,口念咒語,青枝的身體轉了九十度,直立在半空中,皮下經脈鼓出一個個氣泡,“啞阿沙薩嘛哈嗡嘛呢唄美吽舍”,青枝頭往後仰,嘴裏溢出痛苦的呻吟,印堂聚集了一團黑氣。巨讚雙手一收“無量壽佛,渡爾往生”。六道輪回之人道入口開,沈修元站在角落注視著這一切,“六道金剛咒”乃超渡亡魂陀羅尼中最強的法咒,隻有像巨讚修行了七十載的高僧才有此功力。
巨讚見惡靈仍不願離開宿主,歎息道“阿彌陀佛,一世因結一世果,你何苦如此執著,我佛慈悲,渡爾人道輪回,你若再執迷不悟即便報償夙怨也要受那煉獄之苦。”青枝雙目緊閉,小嘴卻動了起來,一個成熟女子聲音傳出:“法師不必多言,我冤深似海,縱使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
“既如此,就休怪老衲除魔衛道了。”“哼,你當我不想脫離這孩子軀體麼,隻怪她體質異常將我囚禁,隻要她氣息尚存我便永無出逃之日,出家人不是慈悲為懷麼,你若降我就先取她性命吧。”
說完身體一轉,人道入口隨即關閉,青枝的嘴角上揚,露出邪惡的微笑,“我真得謝謝你,若不是你施法迫我出來,我還無法將魂魄聚集,你即招我對話,想再驅散我可沒那麼容易了。”
青枝忽然睜開雙目,眼神空洞,顯然已被邪靈控製,眉心一點已變成烏黑的顏色。她雙手一揮,佛光立即消散,一股強大的戾氣如刀劍朝著巨讚和沈修元劈來,兩人迅速移位,隻聽房間裏“哢嚓”一聲,桌、椅的腿腳皆斷,牆上懷仁和尚的畫像亦斷成兩截,一截飄落到地上。
青枝從半空中跳回地麵,如閃電般衝向房門,沈修元抓住她的胳膊,青枝輕輕一推便脫離了製肘,沈修元堵在門口阻止她出去。巨讚卻原地不動,雙掌向外如兩個巨大的吸盤將她定住,青枝被一張無形的網困在原地動彈不得,巨讚大喝一聲:“妖孽狂妄。”
巨讚雙手一收,青枝的身體被拋向半空墜往後方,巨讚單手施力將她接回地麵,手掌一翻按上她的天靈蓋。“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青枝跪在地上扭動著身軀,沈修元焦急的看著她,不忍見她痛苦的掙紮。巨讚口中的大悲咒越來越快,隻見唇動不聞其聲,無論青枝怎麼用力都無法擺脫巨讚的咒網,“啊~~~~~~~”一聲淒厲的叫聲衝破光圈,青枝帶著極度的不甘和憤怒灘倒在地。
“阿彌陀佛”巨讚雙手合什對著昏過去的青枝念到:“小女娃受苦了,老衲不得已而為之,罪過罪過。”沈修元抱起青枝將她放回鋪上,伸手探向她的脈搏,察覺到她陽息漸盛,陰息幽幽一脈被封在神門穴,沈修元緊皺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青枝額上的汗珠蒸發出縷縷白霧,眉心的觀音痣慢慢恢複成赤紅的顏色。沈修元見師父麵有頹色,剛才運功施法消耗了不少元氣,愧疚道:“徒弟無能,讓師父費心了。”
巨讚擺擺手:“修行中人本該濟世渡人,剛才我已將她體內的邪氣封閉在神門穴,今後就要靠你好好照管這孩子了,如果不受外力滋擾,靠她自己修身養性,平安渡過十四年也非難事,待她二十歲時再行離魂大法收伏怨靈,還她個自由之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