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國明很快的離開了，我知道他盡量想讓自己顯得很平靜，可是我卻知道他心裏的急切，他的腳步走的匆忙，明顯是要去了解一下情況，我給張遠打了電話，問他今天來不來博物館，他說下午就到。
    我在博物館裏也被警察按例詢問了，因為我昨天不在，所以很快就被排除了，當然被排除的人還有萬國明，因為我就是他的時間證人。
    常叔今天沒有來上班，說事請了假，我詢問了警察有沒有什麼線索，大家會保持沉默，可是隱約中又透露著又點頭緒。
    館長懊惱急了，丟失了這麼多藏品他損失太多的錢。即使又保險也是補不回來的。
    我整理著被盜竊的文物的資料，突然手指僵硬了，因為那個不算精品的青花瓷瓶也被盜了，而且丟失的物品都很有規律，是按照朝代來的，隻有那一個花瓶是明朝作品，那是一個刻意被偷走的，我知道萬國明一定是寫了單子的，隻是這個花瓶他想做什麼？這不是我誘導的嗎？
    博物館裏有著異常的氣氛，周圍的人都警惕懷疑的看著別人，大家都知道有內奸，而我這個內地人就成了眾矢之的，即使我不在場，即使我有時間證人，可大家還是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我，就像是在看賊。
    我習慣了被別人誤解，習慣了冷嘲熱諷，可這場麵讓我想起了當年父親麵臨的局麵，那是一個多麼老實的學者，他從來沒有非分之想，即使家裏已經很借據了，他也絕不會做犯法的事情，他就是那麼一個有原則的人，可是到老了卻被人誤解，他的氣節不允許。怎麼會有人忍心對這麼一個老人下手，他破壞了一個美好的家庭。
    張遠是匆忙的從外麵跑來博物館的，看到我時還在大喘著氣，額頭上全是汗水，我等他平靜了下來才問話：“你們是不是有證據了？”
    他看了看四周，沒有人在意我們，才低聲回答：“有，因為昨天是保全人員飲酒失職，而跟他喝酒的人就是常叔。”
    “這也不算什麼啊？”我有些詫異。
    “是啊，但是我們在失竊現場找到了常叔身上的一件東西，如果不是他的話，那他的東西根本不會掉在現場的，因為昨天晚上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是在博物館的後麵。”
    我靜靜的想著這中間的聯係，總覺得有些不確定：“這樣他也是可以有理由的，這個不算是什麼。”
    “是啊，我們最多是懷疑他，如果他找到合理的理由，我們也沒辦法，但是他今天請假了，如果他去國外的話我們就徹底沒辦法了。我還知道他半個月前曾經去移民局問過移民的事情。”張遠看著我，像是有什麼期待一樣。
    “他們暫時一定沒有辦法轉移錢的，但是如果可以讓常叔急著出國，或許他們就會迫不及待的要賣掉瓷器，那樣的話就有證據了。”
    “他們是怎麼作案的？”
    “有人把監視器和燈全關了，他們熟悉每一個位置，而且有人身手不錯，打倒了好幾個保全，趁大家慌亂的時候從緊急出口逃出去的。”張遠有些懊惱，“我應該聽你的，應該多派些人，現在什麼都晚了。”
    “是你太小看他們了，他們不做沒把握的事情。”我的語氣很平靜，看著館中的案發現場一片的狼藉，地上都是敲碎的玻璃，我的腦海中迅速的閃過昨晚作案的過程，隻需要兩個人就夠了，就完全足夠了，所以萬國明根本不需要出現。
    “幾點鍾的事情？”我又問道。
    “十點整。那時候人特別多，突然湧來了一大批人。”
    我不禁冷笑了，他關機的時間，告訴他們可以開始了，他在我麵前依然可以運籌帷幄，他不用出現都知道什麼時間人最多，最適合。
    “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你幫我！”張遠湊近我身邊，聲音壓得更低了，神情格外嚴肅。
    “可是幫了你，我的事情就不好做了。”我有些猶豫。
    “我不逼你，但是這是一次好機會，不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張遠看出我的猶豫，“對了，他們有槍，射殺了一名保全，如果被抓住會判很重的。”
    我看著張遠肅默的神情，他知道我會答應的，因為這是最後的機會，他是在給我選擇的權利，選擇我決定犧牲的人。
    “隻放棄一顆棋子。”我說完轉身離開了，麵如死灰，腳步變得沉重，離成功越來越近了，可是我卻越來越悲傷。
    晚上我之間去了萬國明家，他正在看書，麵色如常，對我的到來絲毫沒有驚訝。
    “知道有人死了嗎？”我質問他，看著他儒雅的外表，想要看透他的心。
    “知道，那一定是個意外。”他麵色如常，有一點點的遺憾。
    “意外？不管是不是，有人死了，是事實。”我冷笑著，看著他臉上若有若無的愧疚。
    “我很遺憾。”
    “你遺憾什麼？總有人是會負責的，這種事情從來不會跟你扯上關係。我也隻是隨便說說。”我的眼底透露著忿恨，我討厭他的波瀾不驚。
    “都過去了，不會再有了。”他突然靠近我，讓我潛意識的向後退縮。
    “沒有過去，一定要有人負責。”我語氣強烈，態度也很堅決。
    “不要這樣好嗎？已經有人死了，不要再傷害別人了。”萬國明突然祈求我，眼中充滿了悲傷，讓我的心也痛了起來。
    “是啊，我身邊已經死了好多人了。”我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聲音也變得哽咽，可是依然倔強著，依然很堅持的看著萬國明。
    “我不允許，我會阻止你的。”萬國明痛苦的看著我，眼睛像是也有了一層霧，可是他卻很堅定。
    “我走了。”我又離開了他家，他沒有追上來，他也在掙紮，我看到他眼底的掙紮，他在掙紮什麼？我心裏很不安，很怕他真的會來組織我，我不想我更加痛恨他。
    我一麵走一麵哭，眼睛被淚水占滿，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如果我的事情自始至終都看不清那該有多好，風很涼，吹在濕過的臉上格外刺痛，我穿的很單薄，身上明顯感覺著被風刮過的痕跡，肚子又開始抽筋，我疼的蜷曲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流淌，我拚命的哭泣著，最後揚起頭對著天大喊一聲，撕心裂肺，我應該開心才是，終於有人要對顧家華的死負責了，我終於卸下了一個擔子。
    第二天，來到博物館我就在常叔的身影，他有些慌亂，眼神渙散，總是留意著四周。
    “常叔你怎麼了？”
    “沒事，昨天被警察問話，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我的扣子掉在展廳了，結果被問了好長時間。”常叔臉上滿是無奈，眼睛卻始終遊離。
    “是嗎？警察們總是要問清楚的，我聽張遠說他們有證據的，隻是現在還在求證，如果我是犯人就立刻賣了東西然後去國外，到時候就算再有證據，警察也辦法了。”我看著常叔，話說的很慢，一字一字的讓他聽清楚。
    “證據，什麼證據？”常叔立刻警惕的看著我。
    “我也不知道啊，他不會給我說這個的。”我尷尬的笑了笑。
    “可是如果要出國沒這麼容易吧？”常叔遲疑了一下。
    “容易啊，隻要有錢就容易，我聽張遠說的，如果那人逃出國就沒辦法了。”
    常叔的臉上有些變化，像是陷入了思考，過了一會又疑惑的問我：“可是如果是一夥人怎麼辦呢？”
    “我聽說死人了，總要有人負責的，如果負責的人跑了別人也找不到那不就不了了之了嗎？最好是偷偷的去，要不然被警察發現了，大家都倒黴。”我說著笑著，完全像是在開玩笑。
    “是啊，要不然大家都倒黴……”常叔自言自語著，眉頭突然皺了起來，神情很是無助。
    “你看我們都說什麼呢？搞的我們像是偷竊的人一樣。”我突然笑了起來，看著常叔詫異的表情，心裏卻不是那麼的痛快。
    “是啊，我們怎麼說這這個了。”常叔已經明顯心不在焉了，他的眼睛一直飄忽著，他已經聽進去了我的建議，為了兒子，為了女婿，他會做的，他會自己負責的。
    我看到了門口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萬國明，他看到我和常叔在一起，靜靜站在那裏看著，他的表情很冷漠，看我時像是在看陌生人，他恨我了嗎？他一定是怨我了。他來是要組織我的，可是此刻他卻止步不前，他也在猶豫了嗎？總要犧牲一個人的。
    我沒有走向他，他也沒有走向我，我們之間的隔膜越來越多，距離越來越遠，我們已經不能再看見彼此的心了，是我做了抉擇，是我選擇了繼續的方式。
    過了很久，我走到緊急出口的位置，我知道他們還在裏麵說話，我側著身子聽著他們的對話。
    “絕對不行，你什麼都不用就可以了，你不要想別的。”
    “可是……”
    “沒有可是，我走了，別讓人看見了，但是你不要打出國的主義，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立刻閃了開，看著萬國明和常叔分別走了出來，萬國明似乎在尋找我的身影，腳步有些遲疑，最終還是離開了，我心裏突然很失落，看著他蕭條的背影，一片淒涼。
    常叔垂頭喪氣的，一個人悶悶不樂，我已經不再去在乎了，因為他一定會做的，我隻用等著看結果，既然是我的棋子，我當然知道棋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