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時候，天子感覺燒退了一些，起身出門。襲滅趴在門口，聽見開門的聲音就立刻抬起頭來，滿眼關切地看著。
    天子拍拍他的頭，“……沒什麼事兒，別擔心。”
    襲滅低聲嗚咽著，看見天子往廚房走，立刻擔心地跟了上去。
    天子看他跟著自己，還以為是他餓了。不免寵溺地道，“襲滅，今天隻有狗糧……真抱歉……”
    襲滅還是跟著他不放。不過他這次學乖了，看著天子到了廚房，就坐在廚房門口等著。
    天子給自己倒了杯水喝，頓時感覺嘴裏發澀，很不舒服。
    剛才一仰頭，一陣眩暈。天子放下杯子，靠在水池邊，低著頭緩和著。很久沒有參加過徒步了，估計自己如今的精神狀態，隻怕會被昔日的驢友們給踢出隊伍吧。
    還記得七年前剛大學畢業，他和佛劍、蜀道行、一頁書、素還真、問天譴、淨琉璃他們幾個一起去貢嘎雪山，那個時候都是又年輕又無顧忌的，背了包就往山上走，素還真第一次徒步，連帳篷都不會搭，被他們幾個一邊笑一邊幫忙地支起來帳篷，結果晚上太冷，這個一向精明的經濟係天才直接鑽進了天子的帳篷裏。
    一頁書的節能燈亮到一半居然沒電，後來一群人聽著山裏的狼嚎都沒敢再睡，圍成一圈披著毛毯說笑話。其實他們幾個中也就是素還真最會說笑話，到後來就是其他人聽他一個胡扯。期間淨琉璃很體貼地用真空包裝的湯包燉了一鍋湯，幾個人喝著湯聊天，山林裏看到的星星格外地亮。睡意闌珊地等到後半夜，天子已經扛不住地靠佛劍胳膊上了，佛劍一邊架著天子一邊自己也撐不住了，最後直接往蜀道行身上一癱。最後的睡相，這幾個人東倒西歪的胡亂躺著，醒來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樣不是更招狼麼。
    後來他們幾個發現了一個溫泉眼，素還真無比人品地扔了個雞蛋進去。於是他們幾個第一次在山裏吃了新鮮的熟雞蛋。
    這些少年輕狂的事情如今想想也挺好笑，也挺懷念。他們這群當年總是一起跑出去的人如今該結婚的也結了，該轉業的也轉了。隻有佛劍一個人還孜孜不倦地往外麵跑。聚少離多，才是人生。
    不知是腦子裏轉著的東西太多還是燒其實還沒退，天子一直這麼站著，感覺更加昏昏沉沉，胸口還時不時疼痛著。左右思索，還是起身去拿冰箱上的藥箱。
    手伸出去的時候都在顫抖，襲滅在門那邊緊張地抬起頭，耳朵豎得直直的，死死盯著天子。
    天子的身體搖晃了兩下，忽然一下倒了下去。
    襲滅從門口奔跑了進來，繞著天子嗚嗚地叫著。天子似乎還算清醒，艱難地朝襲滅笑了笑，“襲滅……我……動不了了……”
    襲滅伸出舌頭來舔舔天子的鼻子，似乎想讓他舒服一些。看天子還是動不了，襲滅索性鑽到天子的胳膊底下，希望能把天子背起來。但是還是體型太小，完全沒有辦法。
    襲滅這下急了，他看著天子，低低叫了兩聲，天子卻沒有動，隻是急促地呼吸著，心跳聲大得仿佛襲滅都能聽得見。
    襲滅忽然衝了出去。
    天子這個時候已經沒辦法思考了，此刻的他想要有人，或者不用是人，隻要是個認識的，能和他交流的，隻要能陪在他身邊，什麼都行。
    可這個時候，襲滅跑了出去。
    天子試圖讓自己站起來，但是全身的肌肉都使不上力，連抬起手都有困難，更別說爬起來了。
    襲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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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襲滅衝到玄關，跳起來去咬大門的鎖，猛地跳上去，卻被撞到頭。襲滅嗚嗚了兩聲，又跳了起來，一口咬住門鎖，把門打開了。
    襲滅用腦袋頂開門，竄了出去。
    對麵吞佛的房門，襲滅忽然大聲吠叫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吞佛穿個耐克的人字拖，一身短袖短褲的睡衣裝從裏麵慢悠悠地踱了出來，“大半夜的……幹嗎叫得整個樓都聽得見啊……”
    襲滅怒視他。
    吞佛知道襲滅很討厭他，絕不會無緣無故跑到自己悶前來。這個時候不見天子，隻有襲滅在他門前狂吠，八成有什麼事。
    於是吞佛蹲下來，和襲滅保持平視，“怎麼了……？”
    襲滅一把咬住吞佛的短褲褲腳，就把他往外麵拽。吞佛被他的力道往前一栽，差點摔倒。連忙站起來，“好了好了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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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左手打著吊瓶。吞佛在一旁削蘋果皮。
    “我怎麼了？”天子問他，“你把我送來的？”
    “嗯，”吞佛簡短地點頭，削好蘋果皮後，又開始把蘋果削成塊，放進麵前的飯盒裏，“你昏過去了，襲滅那家夥跑到我家來著。”
    “襲滅呢？”
    吞佛沒抬眉毛，“我讓他看家了，醫院裏不是不允許寵物進出麼。”
    “呼……”天子長歎一口氣，“不就發個燒麼……至於這麼嚴重麼……”
    “非常至於！”病房的門被人以下推開，一個年輕醫生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你以為你是普通的感冒發燒啊！”
    “……素素？”天子眯起眼睛看他。
    “正是本人，”素還真沒好氣地走到他床前，“還好今天是我出急診，你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麼？！”
    敢情你不出急診全世界就沒人出急診了麼。天子在心中吐槽。
    “病毒性心肌炎！你以為是好玩的啊！？”素還真吼他。吞佛在一旁削好了蘋果，把手塞進耳朵裏，堵住聲音。
    “不會吧……”天子有氣無力地道。
    “會！……還好是早期，不然你有可能會猝死啊！”素還真皺皺眉頭，“還好是早期，頂多會發燒心悸什麼的，要是到了晚期我看你怎麼辦。”
    “這麼嚴重……”
    “非常嚴重的病，發燒為什麼不來找我？”
    天子歎氣，“我以為就是普通的感冒。”
    “才不是呢，真的是很嚴重的病，知道麼……”素還真滿臉擔憂地看著他。
    天子點頭，“啊……了解了。”
    吞佛把蘋果放在天子的床頭，起身道，“既然有人照顧你，那我就回去了。天子老師，再見。”
    “吞佛……謝謝你。”
    吞佛揚揚手，走了出去。
    素還真走到剛才吞佛坐著的地方坐了下來，“給你吊著葡萄糖和普胰（普通胰島素），這星期你別想出院。”
    “是，是，大醫生。”
    天子隻好點頭。
    “啊，對了，”天子忽然開口，“素素，麻煩你一件事。”
    “什麼？”
    “我住院這幾天，你幫我照看一下襲滅好麼。”
    “襲滅？”素還真抬頭，“那是什麼東西？”
    “……我家的杜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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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醫院的病房躺了一個星期之後，天子回了家。雖說可以不再掛水，但天天吃藥也是件很討厭的事。盡管天子看起來纖細，實際上卻很擅長運動，身體也一直很健康，從沒得過什麼大病，誰知道一病居然這麼嚴重。
    這個星期襲滅天來過得度日如年。素還真完全拿他沒有辦法，襲滅天來不吃他做的食物，連他以前最喜歡的排骨也不碰，整天五點半準時坐在門口，等天子下班回家。最後素還真無法，祭出了一頁書親自登門，一頁書不愧是一頁書，瞪著襲滅五分鍾沒眨眼睛，最後襲滅妥協，灰溜溜地去啃排骨。
    所以一見天子回家了，襲滅興奮地圍著他上躥下跳，伸出舌頭舔天子的手。
    “我回來啦。”天子寵溺地看著襲滅，蹲下身抱住他。
    襲滅開心地用臉頰蹭他。
    那天晚上天子切了牛腩肉來犒勞襲滅（當然沒忘了往裏麵塞維生素片）。襲滅躺在地上吃著牛肉，天子在桌上吃可憐的水果粥，襲滅不時地抬頭看天子，生怕他又像以前一樣忽然倒下去。
    天子扭過頭看他，給他一個安心的微笑。
    大約十一點的時候，天子吃過了藥，躺在床上看書，襲滅從自己的狗床上下來，一溜煙地溜進了天子的臥房。
    這時候天子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看見襲滅過來，竟然迷迷糊糊地笑了起來。
    襲滅仿佛受到了鼓勵，一下跳上床來，坐在天子旁邊。
    天子一邊撫摸著他光滑的黑色皮毛，一邊把這本書的預定部分看完。
    拉上燈，房間裏一片黑暗。
    天子伸出手，摟住襲滅的脖子，把他攬進懷裏。
    “……襲滅，有沒有想我啊？”
    襲滅用輕輕的舔吻代替了回答。
    屋子裏很安靜，隻有輕輕呼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