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取次花叢懶回顧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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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丹陽忽然抓住了茶壺潑了蒼展一身茶水,繼而嬉笑地跑了。這等市井無賴的手段也隻有丹陽在蒼展麵前使了。明囅無奈地有點好笑,卻沒什麼法子阻止他們,隻能一邊觀戰。
堇月知道後麵的事明囅是不打算說,隻能記下回去查查孟名冊,後再與魔界一聯係,明白了什麼,“難道是有魔獸跑出來,才令析縷出兵?”
“我們下樓吧,再打我們就賠不起了。”
“你又不講明!”堇月生氣地看著明囅下樓。心裏有些焦躁。明囅既然是仙界最強的仙,這等事必然少不了他。但明囅還沒過仙劫,尚未成神,法力式微,丹陽又是那樣。他定是分身乏術,才帶他們來時間緩流的人間,找到伺機而動的機會。“唉……這都是什麼事呀?”
下麵明囅一出手,總算止了這次鬧劇,可以好好吃飯了。
到了深夜,蒼展自動隨著堇月去她屋裏上藥,他坐在床上,看著堇月把那些瓶瓶罐罐的從小匣子裏拿出來,不禁笑了起來。
堇月白了他一眼,“被打成這樣還笑。”
“不過是覺得心中暢快罷了。”蒼展勾勾唇,“月兒,千年來,獨今日,我才開心。”
堇月一愣,眨眨眼就往他臉上抹藥,抹了一會氣道,“你倒快活了,丸子所說的,你隻是愛慕我的姿色——你怎麼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的呀。”蒼展一派輕鬆,堇月抹藥的勁試狠了他也沒吭聲,隻是盯著堇月放在匣子邊那本樸實無華的灰皮冊子,皺皺眉,也沒問什麼。繼續說道,“我蒼展生生世世就獨傾慕你這副容顏,你這個性子。”他頓了頓,看向堇月愣住了的樣子,壞心眼地眨眨眼,“可被我迷住了?”
堇月卻隻是歎氣,上藥的勁又使大了點,“行行行——等會,我便查查這是那本風月裏的詞……”
“……”
丹陽在樓下等著堇月給她上藥,順便聽聽台上的口技師傅正道說著宮裏的密事,逗的大家笑得不行。
她笑了一會,就有小二給她送吃食,丹陽一看這二兩鍋貼和一壺碧螺春,愣了。“我就叫了一碗花生米,這是誰送來的?”
小二曖昧地一笑,往上麵的雅座一看,丹陽就知道了,“給我換成梨花落吧。”她也不客氣,咬著鍋貼繼續聽。不一會兒,那個雅座的小公子就到了。丹陽心猿意馬地瞄一眼,嗯,臉生的倒是風流。
“姑娘深夜在此聽戲,真是好雅興。”他施施然坐到丹陽對麵,一副大家公子的氣派。“在下樓須淩,敢問姑娘名姓呀?”
“我叫丹陽,此番是來遊玩的。”丹陽一聽是姓樓的,還是秦樓月的那個樓字,立馬來了興致——雖然不是知道這人是來幹什麼的。
“姑娘這是一個人?”樓須淩看著就很淡定,倒起茶來,也是循規蹈矩,一絲不苟,等他折騰好了一杯茶,丹陽的鍋貼就吃的差不多了。
她嘴裏都是鍋貼,嚼的津津有味,也不再出聲,隻搖搖頭。
樓須淩眉頭一皺,剛要問和誰一起來的,明囅就出來了,他飄飄然坐到丹陽身邊,抓住丹陽的一隻手就拿藥膏抹在她手背的青紫。不用他說,丹陽就知道一定是蒼展把堇月留下了。
不過,丹陽暗自笑了,明囅就是明囅,出來的時機都是不一般的。而且這般仙風道骨不食煙火的幹淨清冽的模樣首先把那小公子比下去了。
樓須淩哪知道半路殺出這麼個俊雅公子,臉上的笑就掛不住了,連忙問這人是哪家的大夫,這麼敬業地來出診。
明囅也不抬頭,“無名無姓之人,此番隻是給內子上藥,王爺不必掛懷。”
丹陽一傻,樓須淩一嚇,都愣住了。
樓須淩先反應過來,顫著手裝模作樣地喝茶,“先生說笑了,我不過一個小人物,隻是家中有些鋪子,比起尋常人家衣食無憂了些,算不得那王爺的風範的。嗬嗬……嗬。”
“我心中並無溝壑,此番隻是陪同親友來此處避暑,王爺又何必遮掩。”
丹陽附和地點點頭,沒想到這人居然是個王爺,又想才過元宵就來避暑,明囅這個借口用的……實在是……胃痛,不過夫妻這個借口也是胃痛。
明囅挑挑眉,“王爺不妨直說,找我家丹兒想做什麼?”
丹陽聽得一陣好咳。
樓須淩當場又開始淡定,高深莫測地嘿嘿一笑,“丹先生好才情,既然本王的身份你已知曉,那令夫人的身份也該透露一下?”
丹先生——丹陽心裏歎氣,這才出門一天就把自己上家變成自己相公了,再回想白日的吻,還姓丹……西王母娘娘會不會揪死她呀揪死她。
丹陽立馬拍桌,義正言辭地道,“我們夫婦二人其實是私奔來的。”
“噗……”樓須淩一口茶噴在桌子上,咳地半死不活麵紅耳赤,上氣不接下氣。“這,這還真是,失敬失敬……”
明囅也有些意外,隻是好笑了下,給丹陽抹好了藥,慢條斯理地將藥膏交給後來的堇月,隨之握住了丹陽的手。老實說,丹陽有點緊張。
跟著來的蒼展難得一副正經模樣,對著樓須淩那張臉就開始嘮。“小生姓蒼,王爺,客氣話不便多說,且說說王爺此行至此是何目的?”
樓須淩打了個幹哈哈,“蒼公子說笑了,小王偶然來此,見丹夫人超凡脫俗不似真人,故此想與夫人交個朋友。”
丹陽渾身一顫,超凡脫俗?堇月那麼大一個美人在自己旁邊,他居然說她超凡脫俗?這個王爺莫不是眼睛出了毛病。
“不急。”蒼展淡淡地,卻莫名有些冷淡地微微皺起眉頭。“王爺可知天命難違。”
樓須淩一愣,“先生是何意?”
“我自不喜拐彎抹角。王爺想改自己心愛之人的命格,又想與她長長久久地在一起,願借助朱雀之力自是沒錯。但是,你憑什麼就能找到呢?”
“……”樓須淩一陣驚訝,頗欣賞地看著蒼展,“先生未卜先知,好功力。不瞞你說,小王心上人生了重病,有位半仙透露,天下可以救她的隻有神仙,還隻有朱雀。小王宴請天下方士,也不知朱雀所在。”樓須淩接過後麵的人送了的一疊銀票拍在桌麵,見到蒼展他們四個驚訝的表情不禁得意地笑笑,“若先生知曉,可否告訴小王?小王定會重金酬謝以報先生大恩。”
蒼展一臉平淡,蚊香眼似的看向明囅,丹陽分析了一下,應該是“大哥,你叫我來的現在怎麼辦給個暗號呀”的意思,剛才還以為這個蒼展真的轉性了——
話說回來,這裏四個沒誰是朱雀神獸,這個王爺怎麼找上了的?難不成明囅他們認識朱雀?朱雀是四方神獸之一,他們認識也正常哦。
忽然堇月咳了兩聲,丹陽一下回了神,隻見月兒盈盈一笑,笑得周圍人眼睛都直了,“王爺盛情,我們自然是難卻的了。”說著,堇月把銀票往懷裏一攬。
嚇得丹陽一抖,我的姑奶奶,什麼時候缺錢的?
“要說朱雀?我們知道是知道,可是——”堇月眉頭一皺,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活脫脫一個哀怨的花魁模樣。她無奈似的把銀票又放回桌上,“唉,還是不說了。王爺聽小女一句勸,放了吧。”
這下樓須淩來氣了,這這都上鉤了怎麼又不說了呢,他急忙又掏出一疊銀票拍在桌上,“成與否乃是天意,姑娘但說無妨。”
堇月眼睛一亮,嘻嘻笑著道這怎麼好意思呢,一邊又把銀票攬回去了。“朱雀是吧。世人皆知朱雀自南方,王爺何不去南方九黎去尋尋?”
“九黎?”樓須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九黎乃是鳳凰磐飛的地方,的的確確是朱雀所在之地呀。”
“不不不。”蒼展搖搖頭,一把抓住了樓須淩的袖子,“依我算,朱雀分明在西方的花神鄉中。”
“啊?”樓須淩一下傻了眼,“先生之意是……”
“王爺有所不知。”蒼展又開始神神叨叨,“千年前,仙界有喜,聞說朱雀仙與白帝之子相愛,朱雀仙更是為救心上人墮為凡子,此情感動玉帝老兒,定下婚約,待千年後朱雀仙返回天庭,便讓二仙完婚。如今千年也過,朱雀仙該是在花神鄉中了。”
丹陽無語。
堇月一把推開蒼展,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活脫脫一個市井大娘的茶壺樣子,“你這道士好不要臉,竟敢搶老娘的生意?那朱雀不就是嫁人了也該鎮守一方土地,怎麼可能就隨自家老爺去了呢?”
“姑娘。”蒼展一把把桌子拍出兩半,“我忍你很久了!要不是看你長得好看,我早就拍死你。神仙不要談情說愛舉案齊眉的?隻有你們女子頭發長見識短,天天就知道錢錢錢。”
“你說什麼?”
兩個人眾目睽睽之下吵起來了。樓須淩無語了一會,勸架不行轉頭來問明囅,“這……”
明囅抬眼一瞧,“我不認識他們。”
“……是,是嗎……”
丹陽點點頭,認識這麼個仙就丟份了,看著雲淡風輕的兩個神仙,一個神棍,一個財迷,居然認識這麼兩個實在是有違擇良友覓知音的斯文。
丹陽輕輕歎氣,若讓先生知道怕是又要挨批——不對呀。丹陽皺起眉,明囅沒教她這些呀,那為什麼突然覺得有個什麼人說過這些話?
奇怪了——丹陽揉揉腦袋,應該是被他們吵得頭疼才出現這麼個想法,回去定要好好靜靜心。
“啊……”
蒼展和堇月打起來了,桌子凳子茶杯來回甩,客棧裏的人連忙逃竄,樓須淩被砸到好幾回,嚇得麵色蒼白,抖著音向明囅道了別趕緊跑了。
他一跑,客棧裏突然就靜了下來。堇月匆匆忙忙湊到丹陽身邊,眼巴巴地問,“丸子,可想起什麼了?”
丹陽一愣,隨之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是沒明白一樣,磕磕絆絆道了句,“月色入高樓?”
“對對對,還有呢?”堇月目光灼灼地望著丹陽,看著她好不自在。丹陽往後移了移,目光閃爍地問還有什麼。
堇月被反問地出神,眼睛一暗,搖搖頭蒼白地笑了笑,“沒什麼。”說著她便失魂落魄地回房間去了。客棧裏的人一哄而散,轉瞬之間就隻剩下丹陽和明囅。
丹陽眨眨眼,看向明囅,“我可是,說錯了什麼?”
“無礙。夜深了,回去睡吧”明囅笑著,轉身就走。
丹陽點點頭,心裏卻像什麼堵住了似的,又好像空了一樣難受的緊。
昔日她還是長宜公主之時,青陽與她常常逃劉太傅的課,他們整日坐在梧桐樹上看雲卷雲舒朝夕月落,後來樹上加了碧雲和青嵐,大家一起愜意的很。
一日青陽問她,若一日她忘記自己至親至愛,她會如何。
丹陽晃著兩條短腿,吃著糕點滿臉,沒地方擦隻好蹭青陽的衣服,看著他一臉氣惱卻無奈的樣子,然後說“哥哥好奇怪,我既然忘了,還能如何呢?”
忘了就是忘了,當中的因果輪回自然而然是怎麼也不會在乎的,怎麼也不會考慮的。
但是心裏還是難受。
堇月回房和蒼展一起,丹陽隻能和明囅擠一擠。明囅睡在外邊,丹陽背對著明囅側睡著,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還是睡在床上,明囅安靜地躺在她身邊,一隻手放在丹陽平坦的小腹,鬆鬆垮垮地摟著她,手腕上的紅繩鮮豔極了。丹陽伸出自己綁在紅繩的手腕,若有所思。
那個人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她穿了一身單薄的白裙,落地的長發隨意披散,臉色分明白的近乎透明,印著眉心一朵紅豔的芍藥花,眼睫是金色的,半掩著漆黑色眼瞳,竟然妖媚迫人幾近詭異。丹陽見過很多美人,像這樣長得張揚的人物還是第一次見。但是丹陽心裏生出一股奇妙的親近之意,好像她和這位是許久未見的親友,根本不用在意那些禮節規矩。
那人大大咧咧地往桌子上一坐,露出光著的腳丫,衝丹陽笑了一下,“看得見?”
這開場的有些古怪。丹陽不知道怎麼回答。
“不用裝傻,吾知曉汝瞧得見。”她撥了撥散下來的長發,“吾名為長洛,乃是第三任南方朱雀,汝這心上人拿著的劍名為丹穴,乃是吾的東西。”
丹陽眨眨眼。
“怎麼,汝是從沒見到這麼美的神仙,看呆了不成?”
丹陽搖搖頭,老老實實地說:“你是很美,但沒有美到讓我看呆的地步,我隻是想問,你這麼說話不累嗎?”
長洛無語,隨即歎了口氣,“好吧,看來我是到了很久之後了,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丹陽老老實實地答了。
“丹陽?平陽是你什麼人?我記得她應該是這一任的朱雀,怎麼我會見到你,還是說她也死了?”
丹陽搖搖頭,“不知道。”
長洛皺皺眉,“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她飄到丹陽身邊,愛惜地摸摸丹陽的頭,才恍然大悟,“你剛從凡間重回仙界,記憶全模糊了。無妨,過些時日就好了。隻是你和這白虎這麼親近,你爹娘知道嗎?”
丹陽一愣,“有問題嗎?”
長洛搖搖頭,“不過有些稀奇。昔年所見,白虎總會和那隻大烏龜走在一起,沒想到這隻特別地很,會看上你。”
“這是什麼意思?”丹陽皺起眉,覺得這話有些奇異的熟悉,“白虎與玄武,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可我看月兒和那條青蟲關係不錯,不像是要和明囅在一起的樣子。”
“你想知道為什麼?”長洛憂愁地吐出一口氣,“盤古開天辟地,女媧帶來生機,龍鳳麒麟,還有青丘,人都是上古就有的。龍生來高傲自大,自以為尊貴無比,極不愛與其他種族來往,婚姻更是長長久久與狐族鳳族綁在一起,偶有另類的也都消失地無影無蹤,不知痕跡。鳳族活的自由自在,與地上的走獸兩看生厭,隻有對同樣能翱翔九天的龍勉強看得過去。麒麟一族數量稀少,每次隻有一隻存活世間,最愛在人間廝混,與凡人交好。青丘的狐狸子孫綿延,看得開想得開,也活得快活自在。”
丹陽哦了一聲,“這麼說,白虎和玄武都是後來的……”
“不錯。古時候,人仙妖魔分得不清,但按照現在來說,白虎乃是渾然天成的精怪,無拘無束,他族出生就帶著極強的力量,昏天滅地,不在話下。不過白虎強,也懶得很。他們不願意整日打打殺殺,就進了平和為主的仙界,起初是龍鳳下的侍衛,後在第一次仙魔大戰中立下戰功,聲名漸盛,進了尊神之列。”
“那玄武是……”
長洛繼續說,“玄武就是蛇蟠龜,丹陽,和天然靈動的白虎不同,它是真正的魔,毫無憐憫同情,冷情冷性,隻知道屠殺,雖然陰差陽錯位列仙班,還成了守護北方神柱的神獸,但魔就是魔,仙就是仙,縱然轉變了身份,過往還在,驕傲的龍族是不會看上這樣的仙的。”
“可是……”
長洛伸出一根手指頭,按住丹陽要說話的唇,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這就是神,心懷天下,心懷黎民,仁德仁愛。極其無私,心裏卻藏不下一點私心,自然也愛不上什麼。小丹陽,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