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風尋了酒重新進來，識相得放下酒後離開。
    易呈灝一邊陪著他用膳一邊自顧飲起酒來。
    鬱歡想起多年前二哥與他說過的話，那時他還小，算得上懵懂，但也已經懂了事，所以到現在還算勉強能記住。他與二哥一同在邊塞，鎮守邊疆的領軍便是易呈灝，那一日正好打了勝仗，二哥便與隨軍的一眾將領同食同飲，易呈灝這個主將不好不在，幾碗下肚已經麵紅耳赤。他當時也在二哥身邊，瞧著易呈灝站不穩得樣子微微嗤鼻：酒量真糟糕。二哥看到後在他耳邊輕聲打趣，想來也是知道他和易呈灝堵著氣，故意揭易呈灝的老底，道：別瞧他平日裏趾高氣昂的，喝個酒還真不行！
    鬱歡一邊吃著一邊心裏頭想著，微微用餘光瞥了易呈灝一眼，忽的想起易呈灝年少時的情景來。
    鬱歡從出生起，也不知是不是真應了那算命先生的話，少年天才四個字總圍著他，他也爭氣，四書五經孔孟之道每每辯來也不會輸了那飽讀詩書的老聖賢，不過十一、二的年紀便已是舉人身份，碰到冀家這位小兒，別人都是要誇上一誇，偏生那隻知行軍打仗習武強身的太子殿下要挫一挫他的少年銳氣。
    哪一年該是易呈灝生母走之前的前一年，鬱歡有幸隨他家二哥同征邊塞，先帝也喜歡這個天才少年，特意讓他隨軍曆練。軍營裏都是粗野的漢子，他二哥他是知道的，雖然算不上謙恭，但也知禮儀，隻是常年在軍中住著，總有那股子豪氣在。他的二哥雖然年少，卻已是軍功累累，大將軍羅寅底下最是得力的副將。兵法之道鬱歡隻從兵書上學來過，碰到實戰全沒有經驗。剛進軍營的那一日，大家夥兒圍在一塊扯皮，鬱歡在跟幾個年輕的小官兵說著兵法之道，冷不防背後有人恥笑他：小屁孩子，懂什麼？鬱歡回身看到自家二哥和易呈灝。二哥臉上是一臉的笑意，而他身旁那人卻是一副一屑不顧的模樣。這也是他第一次見他，莫說沒看慣他看人拿腔的架勢，甚至連他是誰都還不知道。
    鬱歡回神，收起過往的記憶，又偷偷看了易呈灝一眼。
    易呈灝微微挑眉看過來，道：“想說什麼就直說。”
    鬱歡放下手中的勺子道：“陛下一人飲酒也是無趣，不如……”
    “不必。”
    鬱歡的建議還沒說出口，便被易呈灝一口回絕了。
    他怎能不知他身子不好，更是不該沾酒。
    鬱歡悻悻然閉了嘴，想著或許陛下這些年酒力見長了也不是。
    “繼續吃。”易呈灝飲完手中這一杯，又為自己倒上一杯。
    鬱歡埋頭吃了片刻，問道：“陛下，不知可否問您幾個問題？”
    易呈灝又吃完一杯，放下杯盞道：“吃完再問……”
    鬱歡一聽這有些拉長了的調子便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偏頭一瞧，果然瞧見易呈灝麵色泛起了紅暈。
    鬱歡胃口並不大，匆匆吃了些後放了勺子，看到易呈灝也正好擱下了杯盞，便順手拿起了一旁的酒壺做勢要幫易呈灝倒酒，當即一晃酒壺，竟所剩無幾。
    鬱歡見識過易呈灝喝醉酒的模樣，硬是有些不敢想，忙道：“陛下，沒酒了……”起身便要幫他把酒壺拿下去。
    不曾想，易呈灝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一拉把他拉回了身旁。
    “來人！”
    慶風聽到聲音進來，易呈灝奪過鬱歡手中的酒壺給慶風，道：“再去取一壺來！”
    慶風可不曾見過易呈灝喝醉的模樣，乖乖聽了話下去取酒去了。
    鬱歡一手被易呈灝拉著，目送著慶風離開，連給慶風打個眼色的機會都來不及。
    易呈灝麵色更紅了些，他盯著鬱歡，道：“你就在這呆著，哪兒都不準去。”
    鬱歡道：“……好。”
    鬱歡知道他怕是有些喝多了，但是絕對還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的。
    “陛下……”鬱歡伸手覆上拉住他胳膊的手掌，然後慢慢用了些力氣將胳膊抽了出來，他捋下易呈灝的手掌，一邊道，“鬱歡心中有愧，讓您心中也不痛快了。”
    易呈灝收回手，道了句，“算你還有良心。”
    鬱歡輕聲苦笑了下，道：“如果小桂子還在，鬱歡怕是不會那麼早就想明白。”
    易呈灝側頭，瞧著他。他喝了酒，眼裏像是起了霧氣，麵龐也沒有平日裏的淩冽，倒是有了幾分的慵懶。
    “想明白什麼了？”
    鬱歡也側過了頭，不知是知道他喝多了還是因為雙桂的死，讓他看通透了許多事，他一時也願意與他多說上兩句。
    “陛下也想保袁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