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17章 此時人事非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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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月未見,五年木屋前的朱槿愈顯繁茂,平地裏又添幾處新墳。白蔓君本想借此機會還了血璊梳,不想敲了半天門卻無人回應。
    這時豔陽高照,正值白天,連魂魄都不出來活動的時候。
    無奈之下,白蔓君央馬車夫將朱雀的棺材帶到朱槿的陰影之下,她靠上去,不一會兒便打起了盹兒。模糊中有人靠近,她迅速由指尖引出纁絲勒上那人的脖子,卻聽得一個聲音道:“白姑娘莫驚。是烏離主子遣在下接姑娘回去的。”
    她睜開眼,站在自己麵前的果真是師傅手下五個冷麵青衣小廝之一。
    “仍是按規矩,白姑娘,這是迷藥。”
    小廝遞上一碗液體,白蔓君自嘲一笑,接過它以口氣便飲盡了,那小廝又點她幾個穴道,她便昏睡過去。
    仍如多年前初次來到這裏一般,白蔓君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便是帶這麵具的師父,奇怪的是朱雀的屍體居然也在。
    剛坐起身眼前便遞來一盞淺子,她驚奇地發現那隻手手指修長美麗,竟不似練武之人布滿硬繭。
    “喝了它罷。”
    那液體並不多,約摸一口便可飲盡。它是豔麗得令人不舒服的紅色,溢著若有若無的芳香。
    “這是你完成任務的獎勵。飲盡之後你便自由了。”
    白蔓君接過它,茗了一口,粘稠苦澀。見她皺眉,烏離又道:“愈苦澀,愈珍貴。這是哪朱雀的心頭精血,對你大有好處。”
    心頭精血?白蔓君一驚,那盞淺子險些掉了下來。烏離手指輕挑,順勢將液體灌入她口中,又閃電般捏緊她的下顎抬高,強迫她咽了下去。
    “咳……”白蔓君痛苦地喘息,那苦澀之味醇厚之極,加之對血原本的抗拒與排斥,胃中更是一陣翻江倒海。
    眼睛驚懼地看向一邊的賀樓裳,卻發現她隻是錦服退至胸口以下,皮膚卻完好無損,隻心口處顏色不似其他,一片慘白。
    “抬出去罷。”師父的聲音再度響起。看到兩個小廝過來正好賀樓裳的衣服麵無表情地抬出去,她突然內心空落起來。
    人活一場嗬。
    “你可還有話要問?”
    白蔓君低下頭,輕聲道:“師父讓徒兒化名棠梨,可是在助徒兒麼?”
    屋內光線昏暗,烏離從來隻點一枝紅燭,昏幽的光暈無力地漾開一小圈黑暗。白蔓君有時也會想,那張冰冷的麵具之下,是如何一張蒼白的臉,因著經年不見日光,而了無生氣,慘慘淡淡。
    “巧合罷了。”
    許久許久,他才道。巧合,巧合罷了。
    “自今兒個起你我已無師徒關係。你便去罷。”
    身邊,青衣小廝又奉上早已準備好的迷藥。她接過去,突然感到一陣蕭索的迷茫。
    這些日子凰城盡傳白家三小姐外出學藝已歸。磨礪十年,青澀盡退,佳人天成。
    歸來後的白蔓君被安排在了南湘閣。先前住過的院子白老爺派了人去看守,日日打掃,從不延誤。想起那廂房中的嫻靜女子,白蔓君恍然明白過來,那女子定是白朔的生母,阜寧侯唯一的夫人。
    白蔓君去清郡看過白朔,十年不見,白朔愈加成熟,聲聲君兒喚得親切。凝視著她的臉道君兒變化太大如脫胎換骨,一點小時候的痕跡都見不到,做哥哥的恐怕在他處見到都認不出來。末了看到蔓君髻上的白玉蝴蝶簪,明顯一怔,轉而又笑:“君兒還保存著。”
    白蔓君垂首不語,隻聽得白朔又叨叨念著:“君兒定是受了許多苦,否則何以如此纖弱。”
    “大哥真的是變得好囉嗦啊,才十年沒見,怎麼都像個女人一樣了呢。”
    白朔啞然間,一名孩童手中握著冰糖葫蘆跌跌撞撞一頭衝進他懷裏,奶聲奶氣喚著“爹爹”。
    “琰兒怎麼出來了。”
    說話間白朔抱起那男童,他烏黑的頭發紮著倆衝天鬏,大大的眼睛靈動活潑,教人心生喜歡。白朔懷抱著男童衝白蔓君微笑。言談間得知這是白朔的次子白琰,年方四歲。長子白康,今年八歲,自由體弱多病,因此取名為“康”,亦有希望其健康之意。
    “朔,聽說今兒個來了貴客……”
    突然一個曼妙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白蔓君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纖弱的少婦一襲錦袍亭亭玉立於門口,素手虛扶門框,烏亮的秀發綰成一個髻。接到白蔓君突兀的眼神也不以為忤,得體一笑,踱著小碎步緩緩走過來。
    而白朔此時放下懷中男童,一臉寵溺地快步走上前去扶住她,語氣中有些微的責怪:“致兒,不是病了麼。怎麼還出來。”
    “琰兒說你在外接客,我在屋裏呆著總顯失禮,可不就出來了。這位是……”
    “這便是我那三妹,蔓君。”白朔溫和道。
    經方才那一幕,白蔓君已然明了這位美少婦的身份,正是宰相千金顏致。不待白朔介紹,便乖巧地福了一福:“嫂嫂。”
    那顏致細細打量著她,眉間始終帶著淡雅溫潤的笑。這讓白蔓君無端想起阜寧侯的夫人。都道男子將來的佳偶似娘,而女子將來夫君似爹,這話看來不假。
    “傳聞不假,妹妹當真傾國傾城。初次見麵,做嫂嫂的美什麼好相與的,這鐲子,妹妹且收下罷。”
    說話間已取下腕上玉鐲,套上白蔓君纖細的胳臂,末了還輕輕拍了拍,柔聲道:“妹妹在外定是吃了許多苦,恁的瘦弱。今兒個不如就別走了,留下來在讓嫂嫂好好款待款待你。”
    白蔓君剛想婉言相拒,忽而又對上白朔溫和的眸。心中兀的一片清明。當年待自己好的朔哥哥如今已成家,過的幸福美滿,自己又何苦放不下。這麼想著,心中更是一片釋然。
    “好。”
    白蔓君衝顏致一笑,反過來牽住那隻微涼的手。由她引著進了屋。而白朔望著自家三妹的背影,也微微地笑了。
    那頓晚飯及其豐盛,其中不乏大量的蜜落酥,想是那白朔特意囑咐的罷。阜寧侯當晚也來了,白琰正吃著龍蝦,一見阜寧侯立即伸著油乎乎的小手讓他抱,阜寧侯也慈祥地笑著抱起他來,看上去對他這二孫子及其寵愛。
    白康當晚也出席了,一張小臉蒼白蒼白,隻依偎在白朔身邊,怯怯看著席間人。阜寧侯拍拍白康的頭,和聲道:“康兒好好吃飯,要長好身體,才繼承得了白家的家業。”
    不待白康作答,阜寧侯懷裏的白琰就大聲道:“康哥哥一直都吃的好少好少的,吃完了還吐。其實,康哥哥好可憐好可憐的……”
    阜寧侯眉頭一皺,似是欲問長孫德病情,卻突然間風聲大作,窗戶猛然被吹開,燭台搖了幾搖忽地滅了,屋裏一片黑暗。這時間阜寧侯抱緊了白琰,白康在白朔懷裏瑟縮地更緊,白蔓君指尖隱生纁絲。
    等了許久,卻不見有何動靜,風漸漸停了下來,白朔突然感覺不對,嚐試著喚了聲:“致兒?”
    無人應。
    白蔓君點燃燈,顏致的座位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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