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荷閣。
    “小姐……雖說現在還未涼，可風大，當心著涼。”
    丹情說得低切，輕輕飄入我的耳際，打斷了我的思緒。
    窗外雨疏風聚，一地殘紅落綠。
    即將入秋，轉眼便是三個月，除卻三個月前殿前禦選，我再未見天顏。
    曾經，我也得過一時恩寵，婉荷閣門庭若市，道賀的人絡繹不絕。
    自那次意外後，婉荷閣門庭羅雀，我似被遺忘似的，再未有人願意踏入這婉荷閣一步。
    不過，也罷！
    我的手很小，我的心亦很小，抓不住那麼多東西，也容不下那麼多東西。
    對於那過眼雲煙的浮華，我本就不貪戀。
    觸摸腰際香囊的細膩軟柔，仿佛觸摸到了那年的燦爛溫暖的明陽，我嘴角浮出笑意，心中一片柔溫的踏實。
    我要的不過如此，也僅此而已。
    況且，入宮，隻是一場博賭罷了。
    天變得很快，前一刻還是低迷蕭瑟，這一刻便是旭日高照。
    步出婉荷閣，漫步在禦花園中，我步履輕盈，珊珊作響，裙擺輕淡地漫過妍景。
    美，的確美，美得豔麗，美得嬌柔，美得千篇一律，索然無味，看得有點我昏昏欲睡。
    目及那偏僻的一角，卻叫我耳目一新。
    海棠樹褐色的枝幹蒼勁有力，錚錚鐵骨，迎風峭立。
    花朵未開的，花蕾紅豔，似胭脂點點，盛開則漸變粉紅，晶瑩素淨，有如曉天明霞，二種色澤相交，瀟灑自如，楚楚有致。
    我極為欣賞，正欲伸手撫摸……
    “你是何人，怎如此大膽！竟敢褻瀆瑩姬主子的海棠——”
    身後急切的聲音打斷了我手上的動作，隻見一小宮女手托托盤，神色焦焦。
    其前麵站著一女子，輕搖紈扇，眸含秋水，素齒朱唇。玲瓏花容，嫻靜月貌。
    女子揚手，製止了小宮女的欲言的話語。
    “你的海棠？”
    我蹙眉，世人總喜歡把美好的東西占有，視為自己的。
    “我出生之際，這株海棠正值盛放，去年入宮之時，便連將海棠移植入宮。”
    這株海棠枝繁葉茂，盤根錯節有十幾年的光景了，但株海棠表麵泥土色澤較淺，植上去應還不足一年。
    所以，的確是移植而來。
    “哦？”
    我疑慮，女子的手，又豈能修裁出這般枝幹！？
    “皇上憐我兄妹情深，便允家兄進宮替我修裁海棠。”女子似看穿了我的疑慮，卻也不介懷，笑意瑩然。
    我垂眸，目光軟柔地淌過海棠，向女子道：“此海棠錚錚鐵骨，瀟灑自如，並不是不堪一擊、觸摸不得。”
    女子微微點頭，算是認可，麵泛憂慮之色說：“旁人觸摸是不至於損壞海棠，但是宮人那世俗濁氣，卻會汙穢海棠的清氣。”
    “這株海棠沒有嬌揉造作，全無低微諂媚，不受束縛的隨性瀟灑，被汙穢豈不不可惜……”我喃喃自言，醒悟過來。
    “所以我才隻有出此下策，不然旁人觸碰。”
    “倒是我唐突了。”我心懷盈盈歉意。
    “無妨，看得出，你並非世俗之人，身上並無濁氣……”她如遇知音人一般，笑得愈發明媚。
    “何以見得？”
    知人知麵不知心，她怎麼會僅憑一麵之緣就輕信我，我靜候她下文。
    她喟歎道：“世人皆拜高踩低，隻注重華表，言而不實，而你察覺入微，一言道出海棠內涵，發自肺腑讚賞，又怎是那些世俗之人可以比擬的。”
    我和她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主子，宜姬還等著你，她懷著小皇孫，讓她久等可不好……”
    突兀的，小宮女手托木盤在一旁低聲提醒女子。
    白皙的茶盅安放在紫檀木托盤上，飄逸出淡淡的香，銀勺在一旁閃動著銀亮。